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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做事让人感动4(1 / 1)

就在于润儿伸手要接过温度计的时候,文光斗犹豫了一下,又把温度计快速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他一跳,温度表上显示到了四十二度。

他赶忙转头朝东间看了看,发现小姑正用热水反复在冲洗一个茶杯,他忙把温度计用力甩了甩,三十九度一,再甩,三十七度九,这时他眼睛余光注意到小姑已经开始倒水,忙把温度表递给于润儿。

小姑倒完水回来,把水杯递给于润儿,笑着说,“润儿,喝点水吧,感冒了就要多喝水。”

于润儿小眉头一皱,“我不用这个杯子,我自己有杯子。”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而且还是小屁孩的屁股,文光斗觉着都替她小姑尴尬,可是小姑却好象没事人一样,“你的杯子在那,小祖宗,小姑用你的杯子去倒还不行吗?”

于润儿板着小脸,“就在箱子里,等会儿我自己拿。”她小姑笑笑,“这孩子。”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从外面走进来的于奶奶手里的煤盆,开始往炉子里添煤。

文光斗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宠着于润儿,这也难怪,父亲走得早,爷爷奶奶肯定把对亡子的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她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恐怕屈指可数,再加上市领导、镇领导都高看她妈妈,家里跟着衣谨沾光,爷爷、奶奶、小姑恐怕把对衣谨的感激也投放到了她身上。

不过,这个孩子的脾气真是不怎么好,文光斗看了看“老老实实”量体温的于润儿,他又看了看满脸皱纹蹲在于润儿旁边吁寒问暖的于奶奶,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心酸,这个家庭呀!

他又走到正间,王玉堂正说着,“龙城是要比临阳冷,气温能低七八度吧?”

衣谨笑笑,看了看于润儿,“那也不能刚到家就头疼?”她明显不相信于润儿。

小姑这时对于润儿说道,“把温度表拿出来吧?”她笑着说,脸上有些讥诮的意思,恐怕她也知道这个小侄女的秉性。

于润儿“乖乖”地把温度表递给小姑,小姑一看马上担心地说道,“润儿还真发烧了,三十七度九!”

东间里还与季允祥说话的衣谨马上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关切,她走过来接过温度表看了看,用手摸了摸于润儿的额头,又用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却不再说话。

文光斗对季允祥说道,“农村太冷了,感冒了不如到宾馆去住。”谭俊杰看了看他,刚才的一切他尽收眼底。

于老头的大嗓门又在屋里响起,“过年那能住外面,让人笑话嘛,你到卫生所拿点药,回来让润儿吃了,我把炕烧热了,发发汗就好了。”他对于奶奶说道。

事关家事,季允祥、王玉堂都不好开口,衣谨也沉默不语。

文光斗看看衣谨紧握着于润儿的手,满脸关切尽在指间,他一咬牙大声说,“现在温度低,晚上会烧得更厉害,出了一身汗再受凉,不是重感了吗?不在于在那里住,感冒好了再回家住嘛。”声音有些大,季允祥不由得看了看他。

他看看于润儿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正在看着他,就摸了一下鼻子,于润儿马上蔫头蔫脑,带着哭腔叫一声,“爷爷!”

于老头脸上一动,于奶奶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小姑也恨恨地瞪着于老头,喊了一声,“爹!”

文光斗看看衣谨,又看了看季允祥,他的任务就是去接衣谨,把行李拿进来他就应出去等着,他已经说了两句了,再说恐怕季允祥怪他不知轻重,但他看于老头还在犹豫,心一横继续说道,“季书记,白天让衣处长在家里,吃完饭晚上到宾馆去睡,于润儿烧得温度不高,说不定一晚上就好了呢?”

季允祥站起来,“白天在家过年,晚上睡着了,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在那睡不都一样吗?老于?”

王玉堂也跟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死性呢?转不过这根筋来?要不到我家住?”农村人可能不知道县委书记,但村支部书记却都认得,也都知道这个书记的份量。

于老头看看于润儿,最终改了口,“我就是想让她娘俩多在家里待会,润儿这感冒了,到宾馆住也能少遭罪,就是过年了没有车,这怎么来回啊?”这是一个传统的老人,对孙女也充满了感情,文光斗马上理解了他的想法。

季允祥笑道,“这好办,我让小程每天把衣处长送回来,白天让你好好伺候伺候孙女,吃了晚饭再把她们接回去。”

衣谨慌忙道,“这那行,程师傅也要过年。”

季允祥笑道,“小程家就住市里,不麻烦,好,这这么定了,玉堂,明年,你给于大爷家装套土暖气,现在都上冻了不能装了,明年提早下手。”王玉堂赶忙答应下来。

季允祥又笑着跟衣谨告辞,“那,衣处长,晚上我让小程联系您,你们一家刚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衣谨一脸谦意,“季书记,那麻烦您了,这个春节得辛苦程师傅了。”

一行人把季允祥送到门口,季允祥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脸来,“小程就先让他在这盯着,一会你不是还要上坟吗?路不好走,让他开车拉你们过去。”

衣谨这时也想起什么,她说道,“程师傅去接我的时候腰就扭了,快让他休息休息吧。”

季允祥看看旁边的文光斗,文光斗马上答道,“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一不小心扭了腰。”

季允祥反应很快,马上笑着说,“小文也会开车,这几天就让小文开车吧。”这是决定,不是商量,文光斗不须回答。

程英杰见大家走出来,就迎上来,季允祥朝衣谨和众人挥挥手,“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他又看看程英杰,“你坐前面的车。”

程英杰看看文光斗,也不询问,跟着季允祥上车了,丰田越野车一溜烟开走了。见季允祥已走,王玉堂带着村长和会计也撤了,一会功夫,门前就冷落下来。

文光斗笑着对衣谨说道,“衣处长,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衣谨笑道,“小文,那以后几天你得多辛苦了,让你跟着受累。”

文光斗忙说,“衣处长,您千万别这么说,别人还服务不上呢?”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是从心底里愿意接近这位异常漂亮、气质出众的女处长。

衣谨进去后,很快带着于润儿出来了,于老头拿着一把铁锨和一个篮子也上了车,里面是一些香烛和黄纸。

顺着于老头的指点,文光斗把车开到了村外的土路上,这里是种田才走的乡间路,坎坷不平,坑坑洼洼,路边间或还有没化掉的积雪压在杂草上,荆棘和黄草在风中无助地摇曳。

文光斗把车停在路边,于老头一言不发下了车,衣谨和于润儿穿着新买的运动鞋倒也跟得上他。文光斗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坟地建在坡上,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陡峭的小路上处处是土黄色的野草,偶尔也有荆棘伸过。衣谨拉着于润儿的手蹒跚着,每走一步都很小心,既防摔倒还要提防被荆棘刮破衣服,刺伤皮肤。

见于老头只顾在前面走,文光斗就赶紧快走几步,用手拨开横伸到面前的棘条,为两人开出一条路来,衣谨看了看他,低声地说,“谢谢。”

于润儿却没有说话,这里她每年都要随母亲来两次,一次是夏天,一次是冬天,这里的环境她也早已熟悉,但每次妈妈都会对着那小小的坟茔流泪,她心里也会涌起难以言状的悲伤。

文光斗也不说话,他一路在前面走着,终于于老头在一处坟前站定,他把篮子一放,拿起铁锨开始铲起坟上的枯草来。他一边铲一边说,“儿啊,润儿她娘俩又来看你了,来看你了,……”

这个倔强的老头眼圈突然变得通红,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扯动,腰也更佝偻了。

文光斗再看衣谨,寒风中,她的头发随风飘动,一会儿遮住她的脸庞,一会又散向一边,早已是眼泪婆娑,泪湿衣衫。于润儿紧紧拉着衣谨的手,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她紧咬嘴唇,不安地看着眼前这座小小的黄土堆。

文光斗不由走上前,接过于老头手里的铁锨,于老头也不谦让,他弯腰从篮子里把香烛在坟前摆开,又从旁边的松树上掰下一根干枯的树枝,在坟前划了一个圈,把黄纸放到里面。

黄纸燃烧起来,衣谨拉着于润儿的手,接过于老头手里的树枝,挑动着燃烧的黄纸。火苗跃动,映红了衣谨的雪白的脸,它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小了下去,最终熄灭,只留下袅袅青烟,缕缕直上。

“润儿,给你爸磕个头吧。”于老头嗓子嘶哑,转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于润儿仿佛成了个大孩子,她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杂草沾满了头发,她也不用手去拂。

“儿啊,过年了,你在那边也好好过年,她娘俩给你送去几个钱,你省着点花,不够清明的时候爹再给你来送,我们走了,你娘和你妹都在家等着呢……”

他一手扛着铁锨,一手提着篮子,絮絮地念叨着,衣谨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于润儿看妈妈哭了起来,也跟着抽泣起来……

哭泣声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空旷的荒野,寂静无声,一片萧瑟。

把衣谨送回去,文光斗赶忙开车往镇里赶,路上谭俊杰又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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