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却是继续道:“柳乘风与蓑衣客修为境界皆高于你,他们成为你的心结,不难理解,玉惊落虽还未成长至一门之主的地步,但毕竟是你的亲传,作为罗刹门主,我不能否认你内心冷酷的一面,却也不能否认你内心温情的一面。就算真到了不得不与玉惊落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你也不会对她下死手,至多废其修为,让她从头开始,因为始终固守着这样一条底线,她同样可以成为你的心结。心结越多,心的衰老速度就越快,你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有些心结你没有办法去提前解开,只不过对于我,你分明有许多次扼杀的机会,却始终没有下手,放任到眼下这个局面,我很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做。”
血如连珠。
白色的山茶花染成了红色。
因为红色本就是山茶花中最普遍的颜色,同时也是这世间最绚丽的颜色。
血还在流。
镶着花纹的素青色长裙比起周围的山茶花,沾染了更多属于她的血迹,以及她的气息。
但眼神已截然不同。
也无可趁虚而入的欣喜。
不像是朋友,也不像是敌人。
仍旧像个倾听者,在等待着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秦苍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却是言道:“但你不会立即死去。”
秦苍不言。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雨妃弦的凝视之下,秦苍右手探出,拇指自她柔软的嘴角轻轻划过,未曾留下一记指痕,却带走了一丝血迹。
踌躇片刻,他旋即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方式将拇指放入嘴中,吮吸着,感应着。
她低着头,专心地打理着手腕上的红线,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作茧。
数息之后,她又蓦然抬首,望向秦苍,重复了先前问过的那个问题。
雨妃弦并不动怒,只是平静道:“人总会老的。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都是我,但她们却不能等同,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外貌。”
雨妃弦诧异道:“那你说的又是什么?”
雨妃弦但笑不语。
雨妃弦突然道:“你现在是在用安师正的身份与我对话,还是用其他的身份?”
“如你所见,这根红线真的仅仅只能起到好看的作用么?”
然而无论是神情还是举动,她都不像是一个在等待别人给出答案的被动者。
滴滴清脆。
约莫是被茶香覆盖。
又或者就是她自己的香味。
他犹豫着,没有接过。
“秦道友,镇定点,其中恐有诈!”
刹那间,他又突然清醒了许多,却没有趁此机会施展不动印,反而径直自雨妃弦手中取过了那根红线。
他将它攥在手心,向她问道。
秦苍又问:“哪位故人?”
秦苍心中微震,道:“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从红绸上拆下这根红线的时候是何年纪?又为何要拆下这根红线?”
她小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听那个姐姐说起过有关这根红线的故事。
“其实人的记性真的很奇妙,时而好,时而坏,不该记住的东西可能在不经意间记住,不该忘却的东西反而在某一瞬间忘得干干净净。不过还好,那个故事,我认为是值得记住的......”
气息仍然虚弱。
一如他不知道为何当初在搜魂时未能探测到她有关红线的这段记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禁觉得自己的准备有些多余。
......
秦苍却是在倾听的同时不觉间把它饮尽。
故事终于讲到了尽头。
一生一世一双人。
红烛内藏的一根红线为一世。
可相合便是双数。
琴天阑没有收下那支红烛,不是因为他未曾明白红烛翁的用意,也不是因为他那时就打算孤独一生,不与任何女子相恋,而是他不想自己冥冥中的姻缘要加入人为的一段因果。
被拒绝的也不只是红烛翁一人,还有那个甘愿从自己最喜爱的红绸上拆下一根红线,续为琴弦的女子。
但那个女子却一定记得。
由生到死。
......
故事讲完,倾听者也开始主动言谈起来。
伤口已结疤,但它先前已伤得够深。
但她还是没有闭目,她想要继续看着他,向他说完该说的话。
闻言,秦苍愣了愣,随即道:“可你我认识的方式不一样。”
“你指的是它么?”自怀中掏出一截红烛,秦苍试探性地问道。
秦苍道:“那根缺失的红线,不是就在你的手中么?”
“如果可以呢?”
一句反问,让秦苍哑口无言。
秦苍沉声道:“糅合了他人的意愿,才能获取他人的力量,进而用最快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心思成为现实。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能驾驭住这股力量,才会沦为棋子,反之,便是棋手。我是后者,若你愿意,你也可以是后者。”
秦苍面色一变,心中不妙感忽然变得极为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