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有没有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们。”李晋额前隐现冷汗，嘀咕道。
“把头低低一点。”赵牛装作挠痒痒的样子挡住半边脸，他已经挠了一路。
一滩碧绿色烂泥正在道路上轻快的蠕动着紧跟在两人身后，“啪叽啪叽”的声音不绝于耳，烂泥上放的便是先前火炼峰上六个洞府的废器。其实单就实用性而言，这滩烂泥虽不能在半空飞行，搬运废器的速度却是比金色云朵快了不少，不过这个品相实在是……
归元宗中能驾驭法宝飞行之人多如牛毛，即使是赵牛这种低阶弟子舍得去赤符峰花灵石买个锦云符照样能离地飞行，不过最多只能腾空半丈而已。可以说具有灵光宝气，看起来仙瑞祥福的法宝不在少数，归元宗门人早已司空见惯，已经达到了无视的地步。
而李晋与赵牛这一路行来，无疑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不时有个好奇心重的跑近点仔细观察这滩绿色烂泥的行进动作，嘲笑声更是少不了。李晋除了杀手习性，不习惯被太多人注视之外倒也没什么，赵牛却是感觉这一辈子的脸都快丢光了。
奔行的烂泥，如此奇葩的灵符从未有人用过，今日算是给归元宗门人长了见识。
“咦？那不是赵牛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低头猛走没几步就被人一口叫破，赵牛很有种捡起这滩烂泥扔在说话之人脸上的冲动。
不过他抬头一看便脸色微微一变，不自在的应道：“二哥，三哥。”
迎面走来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着青色绸布短衫脚踩登云靴，要不是两人身高差距太大，李晋差点错认成一直追他追到云梦泽外的贵公子主仆俩，两人走过来看到地上一滩烂泥紧跟其后，立刻言语刻薄的将赵牛冷嘲热讽一番，赵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咬牙不语。
“新来的，以后你给我寅时三刻起，咱们弟子庐所有人换洗的衣裤鞋袜你都给我洗干净了，还有这个早饭，我们起床之前就都给我们做好咯，听见没！”高个忽然将目光转向李晋，目光凶狠。
“不不不，你让人一个人干多累啊，身体会吃不消的。”矮个胖子肤色偏黑，刚一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番好意，接下来就变味了，“这活就应该俩人干，你看以前是赵牛和老八干，现在换个人就是了，两人干活，又快又好，你俩以后都寅时三刻起，干不好别怪你三哥我不拿你们当自己人！”
这两人一唱一和，横眉竖眼，倒是配合默契，一看就知道欺辱人的事没少一块干，李晋疑惑的看了眼赵牛，发现他低着头不敢反驳，心道看来这赵牛所谓“跟牛哥混有吃有喝有的耍”水分有点大啊，每天早起一个时辰帮人洗衣做饭，这已经是将爷们儿的面子当尿泡踩了，他正要发作却见后边又来一颧骨高耸，一脸麻子的灰衣青年。
这麻子脸很是不屑的看了眼赵牛便谄媚的对高矮个说道：“二哥三哥，多谢照顾，小弟在仙客来订了一桌青云宴，今夜请两位哥哥赏脸一聚？”
“好好好，好久不去宗外寻欢作乐了，你小子上道啊，不过这个光喝酒吃菜没多大意思啊，要不今夜去那天欲楼找点乐子？”瘦高个挤眉弄眼的对灰衣青年说道，眼看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冷哼道，“怎么？你不愿意？”
灰衣青年此刻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子，天欲楼的姑娘倒是水灵，虽说只是凡俗女子，价钱却是不菲，三人真要是去过夜，怕是他半年的宗门福利都得搭进去。
“既……既然两位哥哥有这意向，小弟当然求之不得。”灰衣青年强颜欢笑，表情略有僵硬。
李晋冷眼旁观，顿时有些明白过来，眼前这青年大概就是跟赵牛搭伙洗衣做饭的老八，眼下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禁心中冷笑一声，同时他注意到这人腰间略微鼓起，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他略一思索便决定先打探打探再说，他并没有称呼这二人二哥三哥，而是拱手道：“二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自当遵照二位意思，还望多多照顾小弟。”
“嗯。”瘦高个神色有些阴冷，没想到这小子是个软骨头，还以为能敲打敲打显显威风，眼下却是落了空。
三人将李晋赵牛二人晾在一边扬长而去，擦身而过时灰衣青年鄙夷的看了眼李晋，便要转头跟上，就在这时一股凝聚成针的滔天杀意骤然刺入他心底，就在他脑子陷入一片空白中时，杀意又转瞬即逝无影无踪，他回过神来时高矮个已经走远，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便连忙跟了上去。
李晋看着前边赵牛垂头丧气的模样，默默地将一小包东西塞入怀中，抚平痕迹。
他并未因赵牛的自吹自擂和胆小怕事而轻视于他，半日相处让他明白赵牛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因贫富和贵贱而产生芥蒂，相反越是身处逆境越是应互相扶持。他现在虽有杀气诀护身，但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归元宗中却是不能简单的用杀人这般手段解决事情，而且那两人给他的感觉与凌应海差不了太多，若是一个行差踏错引起两人提防就难办了。
“牛哥，这三人是谁？”李晋快走几步与赵牛并肩，笑容温暖而真挚。
赵牛似是对先前自己自吹自擂的行径所营造出的颜面转眼就被撕破而羞愧，看到李晋并没有因此而轻视他，眼眶不由有些酸涩，他继续低头装作挠痒痒揉了揉眼，道：“那个瘦子叫柳连，胖子叫熊万，麻子脸是余行言，这三个人一向混在一起，那柳连和熊万比我们早入门七八年，停在炼气四重很久了，仗着修为高些就欺压我们，余行言跟我一样炼气二重，这人被人当猪狗使唤还溜须拍马，很是恶心。庐中除了这三人和老大还有我，其他人都加了个帮会，他们不敢欺压他们所以老是拿我出气。”
李晋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苦一起担，没啥大不了。”
赵牛一听这话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李晋知道他脸皮薄，转头装没看见，等他调整好情绪才问道：“老大是谁？”
“老大叫沈铮，炼气六重，据说在浮屠剑塔那边有自己的剑室，一般不回来。”
“这归元宗内还有帮派？”李晋忽而疑惑道。
“是一些弟子组建的，叫鱼龙会，据说是为了集合力量防止被老弟子欺负，似乎有时还一起出去执行宗门任务。”赵牛说完看李晋纳闷的看过来，无奈的解释道，“他们收人需要考察，而且需要有人引荐，最低要求炼气三重，我还不够资格。”
“这样啊，有些意思。”李晋暗自沉吟，没想到这修仙门派当中也有帮会一说，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人终究是人，不管到了哪里都摆脱不了拉帮结伙的习惯，不过这倒是防止被老弟子欺压的有效手段。
两人边说边走，半晌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断崖边，崖下风云滚滚，声如雷霆，却是看不到究竟有什么，似是无底深渊。
赵牛搬起废器往下扔，却是不敢离得太近，眼见李晋站在崖边饶有兴趣的躬身往下看，顿时冷汗直冒：“李晋，站远些，掉下去据说尸骨无存的。”
“这下面多深？有人下去看过吗？”李晋好奇道。
“不知道，管事的说尽量别太靠近，往年有人掉下去音信全无，很危险的。”
李晋拿过一把练废了的飞剑抛了下去，侧耳倾听，却是一丝掉落的响声也听不到，看来这断云崖单就其深度而言已经算是一处险地。
他又好奇道：“为何要把废器扔下去？”
“是管事的吩咐，我问过，他也不知道，说是宗门安排。”赵牛往下扔着废器，满头大汗。
李晋连忙伸手帮忙，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废器扔完，赵牛擦着汗招呼李晋回去，李晋应了一声将绿泥收回灵符当中，走前却是下意识的跑到崖边往下谈了探头，仍然一无所获，不禁失望的跟了上去。
在他转回头的刹那一只门板大小幽绿色竖瞳从风云中显露片刻，寒气森森的朝他背影看了眼便重新隐没而去。
两人忙碌一天，将十五个洞府的废器收完，累的腿麻脚软，等回到弟子庐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传来。
李晋借口要去拜访一位故人，让赵牛先回去。他跑到一片林子深处，将怀中一小包东西拿出来摊开，却见里面包着七枚蓝灰色石头，不由有些窃喜，那余行言的为人实在令人厌恶，而且明显偏向柳连和熊万。先前用杀气诀迷惑他，而后顺手将他腰间灵石顺走，就是要破坏他们三人今晚出去享乐的计划，让他们狗咬狗，将他们之间虚伪的脸皮撕成粉碎。
他思索片刻，陡然盘膝坐在地上，拿出一颗灵石握在掌心，平心静气去感受这灵石中磅礴的灵气，并将之一丝丝抽取而出纳入己身。随着他心神沉浸，隐约中触摸到无形壁障，仔细体会片刻发觉果真如凌应海所说，这壁障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发难以冲破，若是当初不瞻前顾后，一鼓作气冲关而过，此时应早已达到炼气期，心底暗叹正要收回心思，忽然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