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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更新(万更)(1 / 1)

订阅比不足一半,要1天后看到正文。本文由。。首发鞠躬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多谢郡主体恤。”荷风笑容璀璨,“若无别的吩咐,奴婢等会儿再裁些纸张。”

“好。”

“您别在窗前久立,这会儿风大。”

“再看一小会儿。”

荷风不再多言。

薇珑神色平静地望着落雪纷飞,心里却是千头万绪。

几日前,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最初只当是在做梦,可没有病痛的身体、细微处真实的感触,皆非梦中可领略。

最初认清重获新生这一事实,悲喜交加。

喜的是可以设法让父亲、皇帝避免前世的劫难,竭力弥补前世的悔憾。

悲凉的是,彻骨的疲惫、厌倦没有随着重生消失,心魔如故。

再就是唐修衡。

想到他,忆起短暂相守的光景,便心碎欲绝。

最后的日子,最难过的是他,在她面前,不肯流露分毫。

他心头的伤、疼,从不示人,尤其不给她看。她只是品得出,他心里越痛苦,在外处事越冷酷。

这一年的唐修衡,二十二岁,春日班师回朝,官拜五军大都督,权倾朝野。

前世的崎岖路,她不会让他再经历,只要他安好。深爱不该是让他饱尝磨折的理由。

前天,他的四弟唐修衍来到王府,送上请帖——唐府要建一座小佛堂,明年春日动工,唐太夫人邀请她过几日去府中做客,看看情形。派小儿子来送请帖,足见诚意。

前世,因着唐家这般郑重的态度,她以礼相待,爽快答应下来。

这件事,是她与唐修衡有交集的开端:小佛堂建成之后,唐太夫人设宴酬谢,那一日,她与唐修衡相遇。

今生,她派吴槐应承唐修衍,且有言在先:态度要不冷不热,把事情推掉。

吴槐全然照办,只当她是不想让人误会平南王府与权臣来往,父亲又已出门远游,理当谨小慎微。

唐家是名门望族,除了唐修衡,都是宽和大度的做派,不会计较一个小姑娘礼数不周。只有唐修衡难相与,但他不屑与女子计较。

改了这开端,请父亲尽快回京之前,闭门不出,如此,诸事便有了不同的轨迹。之后的事不需展望,早就忘了何为乐观。

吴槐过来之后,薇珑与他说的,正是父亲的事:“我要王爷尽快回京,你带上侍卫去接他。”

吴槐面露讶然,“王爷临行前吩咐过小人和侍卫,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郡主安然无恙,您要是出了一丁点差错,我们就要自行了断。”王爷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怎么敢撇下郡主离开京城?

“我也不想让他半途而废,只是,实在是担心。”薇珑目光诚挚地望着他,“这件事,你一定要成全我。”

吴槐见她态度郑重,忙问道:“郡主能否告知原由?”就算他应下来,派人从速去接王爷,总得有个理由吧?

服侍在室内的四个丫头都是薇珑的心腹,不需回避。薇珑颔首,缓声道:

“连续几夜,我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很蹊跷。

“是夜间,王爷在房里睡着,我在门外哭着求他快些回京,说年节前若不能团聚,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可是,他听不到,只言片语也不对我说。”

她找不到拿得出手的理由,只能对吴槐撒谎。这种事情无从解释,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吴槐惊得嘴巴微张。这听起来竟像是托梦,只是,做梦的人应该是王爷才对。那么,日后可能有危险的,是王爷还是郡主?

薇珑抿了抿唇,“我知道,这委实荒谬,可是……”

“不不不,这种事可不荒谬。”吴槐连连摇头,“家母鲜少做梦,但是以往几个寓意不祥的梦,都应验了。何况,郡主这情形是连续几日都相同,更不可等闲视之。我琢磨着,郡主梦里的情形,可以防患于未然。”

薇珑神色一缓,唤涵秋取来一封书信,“给王爷的信,写了原委。”

吴槐双手接过,“小的这就去安排人手。便是王爷不能从速回京,有他们随行,足能心安。”王爷此次是微服离京,只带了四名随从。

“你不去?”薇珑蹙了蹙眉,“不是说好了?”

吴槐心想谁跟你说好了?“王爷最怕的是您出岔子,这事情可由不得您。小的身手不佳,一把年纪,去了也是添乱,还不如留在王府,帮您打理些琐事。”

“不惑之年是一把年纪?”

吴槐愁眉苦脸地道:“小的要是跑去找王爷,这辈子就到尽头了。只要关乎您,王爷那脾气是点火就着。您就可怜可怜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絮絮叨叨的时候,意味的是打死也不领命。薇珑叹气,“快去安排。”他定能安排得滴水不漏,不需叮嘱。

吴槐敛起愁容,正色称是而去。

薇珑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只盼着父亲能够早日归来,一路顺遂。大不了,明年春日陪父亲一同出游。

被梁湛盯上,是在来年正月的宫宴上。若称病回避,皇帝一定会派太医过来,装病是欺君,真祸害自己的身体又难保不露破绽,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徐步云的双亲是她的舅舅、舅母,但舅舅已赋闲在家,徐步云今年刚到锦衣卫当差,当着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她信任他们,但他们护不住她。

与梁湛身份相等,又能护她周全的人,只有父亲。

父亲在外,即便是身怀绝技,若遇到前世寡不敌众的情形,也回天乏术。回到家中,即便有人起了歹心,也很难找到机会。

是考虑到这些,薇珑决意请父亲回京。再有一个原因,是思念。

对父亲来说,父女只分别了月余光景;对她来说,却已有数年的生死之隔。

没有人知道,她盼望见到父亲的心有多迫切。

半个时辰之后,吴槐回来复命:“郡主放心,安排妥当了,二十名侍卫已然启程。”

薇珑正在习字,笔未停,笑了笑,“知道你办事麻利。”

“还有一件事要知会您。”吴槐面露难色,“唐家又来人了……”

“你再不冷不热地给人一个软钉子碰。”

“可是……”吴槐忐忑地搓了搓手,“这次来的,是唐将军。”

“谁?”薇珑手一抖。

吴槐喃喃地道:“是唐将军,也就是临江侯、五军大都督。那位爷……他不给我难堪,我就烧高香了。而且,他也是来送请帖,问您得不得空,称有事请教您。”

“……”薇珑放下笔,片刻语凝。她不明白,他怎么会过来。难道唐修衍被吴槐惹恼,跟他告状了?

不可能。

或者,建小佛堂对唐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有那么一刻,她特别想去见他。

可是不行。

比前世提早相见又有什么用?父亲归期未定,一点点避免重蹈覆辙的把握都没有。

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祸国妖孽,但从来不否认自己是父亲和他的祸水。愧疚早已成了梦魇。

“你……”薇珑清了清嗓子,“帮我向他赔个不是。今日天气不好,我又有风寒之兆,不宜见客。有什么事,请他跟你说也是一样。”

吴槐笑着点头。这次要是再失礼于人,就是平南王府开罪唐修衡。

唐修衡那般人物,谁开罪得起?十五岁那年,与贤妃的胞弟林同在街头打了一架,打折了林同一条腿。

皇帝没当回事,打着哈哈和稀泥,唐太夫人却动了真气,请皇帝把儿子扔到边关军营去,不立军功,不准回京。

没几日,唐修衡带着两名小厮、一百两盘缠离家。三年后,扬名天下。

曾经闯过的祸事,比之如今的赫赫战功,不过微末小事。

今时今日的唐修衡,冷情、克制、寡言,对女子从来是懒得搭理的做派,只差在脸上刻出“女子勿近”这几个字。

他今日前来,却点名要见郡主,因何而起?万一被郡主的美貌吸引……

“怎么还不去?”薇珑奇怪地望着吴槐。

想多了,而且是胡思乱想。吴槐用力拍拍额头,“是是是,这就去。”

薇珑将写残了的纸张揉成一团,发现自己指尖冰冷。

过了一阵子,吴槐折回来,一副想哭的样子,“小的很客气很委婉地说了您的意思,唐将军只问您何时痊愈,说到时再来。”

“……”他心绪不佳的时候,言行能把人活活噎死、急死,前世只见过他对外人如此,这次,轮到了自己。

谁惹到他了?百思不得其解。

薇珑双手撑住书案,慢慢站起身来,“我去见他。”

是他寻了过来,执意要见,她愿意顺其自然。

原来所有的顾虑、挣扎,都敌不过再见他一面的诱惑。

情意面前,人心是这般的善变、卑微。

薇珑和声道:“派个人去跟他说,王爷出门了,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我不会让他见王爷。”

“是。”

周夫人起身道:“来之前我有耳闻,国公爷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告知王爷,还请郡主通融。”

薇珑问道:“可知是何事?”

周夫人摇头,“并不清楚。”

薇珑望向吴槐,“去问,他若不方便与你说,便来此处。”

吴槐称是而去。

薇珑把口供递给身边的琴书,“让周夫人看看。”

周夫人不难猜出口供的内容,接到手里,却是一字一句慢慢地看。

她要等周国公过来,事情若是顺利的话,清音惹下的祸,兴许就能忽略不计。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

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周清音如坐针毡。眼下能祈望的,唯有父母的庇护。

明亮的灯光影里,薇珑望着神色迥异的母女两个,牵了牵唇。周夫人不急,她也不急。

过了一阵子,吴槐引着周国公进门,走到薇珑近前。

薇珑并没起身行礼,指了指周夫人对面的座椅,“国公爷请坐。”

周国公笑着颔首,落座后问道:“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薇珑歉然一笑,“王爷去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让家父见到周家的人。”

她不命人通禀,或是唤人阻挠的话,周国公怎样都不能如愿。

周国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而解释道:“事关重大,还请郡主通融。”

“烦请提个醒。”薇珑望着他,神色诚挚,“国公爷精明,心里该清楚,不是我蓄意阻挠,是家父不想见您。”

周国公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茶,温声道谢,随后望向薇珑,缓缓说出两个字:“上饶。”

“上饶。”薇珑重复一遍,“那是家母祖籍。”

“王爷先前离京,为的就是去上饶,寻访一位故人。”周国公解释道,“那个人,与王爷、王妃颇有渊源。”

薇珑问道,“你要与家父说的要事,与这个人有关?”

“正是。”

薇珑一笑,“不必了。这是家父的事,外人不需劳心。”

周国公也笑了,“假若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王爷绝不会置之不理。”

“的确是。”薇珑笑道,“只是,家父若是理会,我会竭力拦下,让那个人去死。”

周国公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茶杯的手也忽然用力。

薇珑继续道:“更何况,那个人不会有性命之危。”

周国公低下头去,面色慢慢变得颓败。原来平南王早有准备,他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已成幻影。

“国公爷,周夫人,”薇珑问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被人蓄意谋害呢?”

周国公只勉强抬起头来,嘴角翕翕,说不出话。

周夫人倒还平静如常,瞥一眼周国公,和颜悦色地望向薇珑,晃一晃手里的口供,“郡主指的是清音的幼稚行径么?”

“幼稚行径?”薇珑失笑,“夫人慎言,您就不怕我也幼稚一回?”

“郡主身居高位,胸怀宽广,又淡泊处事,定不会与无知妇孺计较。”

“承蒙夫人抬爱,可惜,我受不起。”薇珑用下巴点一点周清音,“长话短说。或是给个让我满意的交代,或是随我将人送到衙门,再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郡主这是何苦来?”周国公回过神来,劝道,“不论怎样的事,说起来都是女子之间的事,闹大了,清音倒是无妨,却会影响郡主的名声。”

薇珑睨着他,“若是我今日中招,害得家父对你唯命是从,也只是女子之间的事?”她摆一摆手,“不必说那些关乎名声的虚话,有人给我垫底,我不会在意。眼下只是要问问你们,此事是私了还是公了?”

周国公起身,拱手行礼,“请郡主开恩。此事自然是私了为宜,郡主可以随意开条件,周家都会竭力去办。”

周夫人、周清音随着站起身来。

薇珑颔首一笑,“周大小姐想从我这儿得到的,便是她要失去的:尘世之中,我不想再看到她,要她落发为尼或是暴病而亡,你们选。不忍心的话,我帮你们。”

就算不下狠手,也已经与周家结仇。周清音会迅速成长、成熟,变成周夫人得力的助手,往后的情形,与前世大同小异。

周夫人身形僵了僵,语气干涩:“一旦清音落到那个地步,我这个做娘的作何感想,郡主能想见到吧?”

“自然。”薇珑一笑,“虎毒尚不食子,夫人会对我心生怨恨。”不要说眼前的事,就算在前世,周清音只要在她手里吃了亏,周夫人就一定会竭力帮女儿找补回来。

周夫人又问:“明知如此,郡主还是不改初衷?”

“不改。”薇珑微微一笑,“留着她,不过是损你的颜面、碍我的眼,与其如此,不如简单些。最起码,您与国公爷换个人膈应我。”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歹毒。周夫人一时哽住,无从应对。

周清音面色青红不定,气得簌簌发抖。那个黎薇珑,看都不看她,却已把她踩到了尘埃里。

薇珑道:“三日内,让我知道周大小姐的安身之处。到时候,我把今日抓到的两个人送还周府。否则,我就随心所欲地追究此事。”

周国公痛定思痛,咬一咬牙,撩袍跪倒在地,“请郡主开恩。这些年来,是我惯坏了清音。她做出了糊涂事,归根结底,是我之过。郡主若是铁了心追究,便追究我教女不严之过。”

周夫人随之跪倒,举动有些僵硬。

周清音看了,急得掉下泪来,她转到父母中间,去扶父亲,“爹爹,您怎能跪这个心如蛇蝎的东西?她不配!”又去搀扶周夫人,“娘,您快起来……”

周夫人回以冷冷的一眼。

“再有聒噪的,拉出去掌嘴就是。”薇珑吩咐了安亭,对周国公道,“追究你的过错,也行啊。你教女不严、教子无方,倒是说说,想给平南王府怎样的交代?出家还是辞官?”

“这……”周国公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面对的这个小丫头,比一些官员还要难对付。

“周益安暗中做的那些手脚,是受周国公唆使,还是有人唆使周国公,这其间的差别,周夫人清楚么?”薇珑和声提醒周夫人,“没人要刁难周家,是周国公自食其果。”

周夫人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艰难地道:“郡主所言,妾身谨记,我会给郡主一个交代。”语毕缓缓站起身来。

“娘……”周清音惊诧地看着母亲。所谓的交代,不是让她做尼姑,就是让她死,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承受的,母亲到底听清楚没有?下一刻,周夫人就给出了答案:

“这三日,我选个好一些的庙宇,让清音——削发为尼。”

周清音的心绪很快从绝望转为怨恨。

她的前程,已成镜中花、手中沙。

母亲何苦这样心急地发落她?不要说三日,便是三个时辰,也足够想出法子让她翻身。母亲没有此意,还不是已经因为她点滴的过错就放弃了她?

“若是让我遁入空门,”周清音眼神复杂地望着周夫人,“我这就死给你看!”

“突然开窍了。”这方面,薇珑不能让自己依照目前该有的眼力、手艺行事。明明可以做到更好,却要退回到拙劣的状态,那是折磨。

好在能看出她这一变化的只有府里的人。她的变化对于他们,就算不给解释,他们也能帮她想到莫须有的理由。关心谁,在意谁,就会无条件地信任、理解,很多人如此。

“对对对,”吴槐笑呵呵地道,“就像那些文人,常年写诗作画,籍籍无名,可不定哪天就会有神来之笔,就此扬名。”

薇珑对他一笑,“说正事,你瞧着哪儿不对?”

吴槐再度审视多时,“小的怎么可能挑出毛病来,兴许上漆之后就瞧着顺眼了?”

“……嗯。”薇珑坐到太师椅上,“或许吧。”

吴槐指一指玉石盆景,“小的刚才跟您说的——”

“听到了。”薇珑问道,“爹爹在忙什么?”

“陆指挥使把那几个人证送到了王府,王爷正在询问,等到埋在周家的眼线有了关于此事的回信,便会有所行动。”

薇珑颔首一笑,这才瞥了盆景一眼,“料想谁也拦不住端王,那就让他来。我白日都在这儿。”

吴槐称是而去。

薇珑撑肘托腮,长久地看着面前的模型,心里想的是唐修衡。

前生分明已习惯了想念他的岁月,今生却无法做到。不同的还有一点:如今想到他,心绪愉悦,见他的心更迫切。

是处境不同的缘故。做了孀居的康王妃之后,相见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他害怕亲昵会被她看做轻佻,她害怕随意会被他视为轻浮。来自于现世、世俗的枷锁,太沉重。

而作为黎郡主的她面对他的时候,不需压抑,是真性情。他也一样。

那感觉,就像是与相同的人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情路,在她心海,前景流光溢彩。太美。

下午,周清音来到平南王府。

昨晚,周益安回到家里的时候,失魂落魄。一早又命人随时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听得宣旨太监去过端王府,问清原委之后,面色一扫阴霾,欢天喜地起来。

他与她细说原委,让她来平南王府一趟,探探口风。

她始终不明白,双亲和兄长为何认准了这个郡主做周家宗妇,但也真的不希望端王得逞,不愿看到薇珑嫁入皇室。

一如以往,她被请到了梧桐书斋。

槅扇模型刚上好漆,薇珑这会儿瞧着仍是有些不顺眼,但是找不出问题,暂且放在一旁,做与之相衬的桌椅。最终不见得会用上,留在手里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看到周清音进门,薇珑并没放下手边的事,歉然一笑,“别怪我失礼。”

“怎么会。”周清音笑道,“本就是我来叨扰你,我们也不是外人。”

“坐。”薇珑指一指近前的座椅。

周清音优雅落座,“前段日子一直在家反思,就没来叨扰你。近来一切都好吧?”

薇珑“嗯”了一声。

“听说王爷回来了?”周清音与薇珑拉家常,“王爷离京之前,不是说要远行,明年才能回来么?”

薇珑只是道:“提早回来了。”

“也是。留你一个人在家,王爷一定很不放心。”周清音看着摆满了锤子、木料、直尺、鼓卯等杂物的桌面,很有些不以为然,视线最终落在桌案一侧的槅扇模型和玉石盆景上。

“啊,这是你做的么?这么精致。”周清音站起身来,白嫩的手伸向模型。

“别动。”薇珑抬眼看住那只手,视线有些冷,语气亦是。

周清音的手僵在了半空,继而解嘲地一笑,收回手,坐回原处。

薇珑把醉翁椅的零件拼装起来,手里的小锤子敲敲打打,没有与客人寒暄的意思。

周清音倒是能找到不少话题,但是锤子敲打在木料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影响人交谈,一时间只好噤声。

她看着薇珑,越看越生气。为了避免情绪外露,她把注意力放到玉石盆景上。

那么精致,宝石成色绝佳,不知有多昂贵。

她以前来的时候,从没见过。

涵秋走进门来,恭声通禀:“郡主,端王爷过来了。”

“嗯。”薇珑头也不抬,“请。”说完似乎才意识到周清音也在场,予以一笑,“端王上午命人来送帖子,说要过来一趟。你不介意吧?”

“自然不会。”周清音笑应道,“巧遇王爷,理应请安。只要不耽误你与王爷说正事就好。”

她心里其实有些嫉妒:端王昨日说对黎郡主一见倾心,今日就再度登门,这是不是意味着,薇珑很可能嫁入皇室?成为皇子妃,岂不是更要颐指气使?凭什么?

恼火归恼火,她还是很期待看到薇珑的另一张面孔——面对皇子,不谄媚逢迎才怪。

梁湛进门的时候,周清音即刻起身行礼,薇珑却继续专心地忙碌。

梁湛对周清音抬手示意免礼,视线只在薇珑身上流连,问道:“正忙着?”

薇珑望向他,要放下手里的小锤子。

“没事,你忙你的,我也没要紧的事。”梁湛笑微微的说着话,在桌案对面落座。

薇珑毫无情绪地道:“多谢王爷。”

周清音站在桌案一侧。

随梁湛前来的侍卫捧着古琴,巡视室内,不知该放在何处。

薇珑瞥过他,对梁湛道:“琐事缠身,忘了如何调弦。”

梁湛大度地一笑,“无妨,等你清闲的时候再说,琴暂且放在你这里。”

“不会再有清闲的时候。”薇珑语气冷淡,“把琴带回去。”又用下巴点了点玉石盆景,“还有这个。”

梁湛挑了挑眉,轻笑出声,“让你为琐事费神,的确委屈了你。不喜这玉石盆景,随心处置便可。喜欢什么物件儿?”

“没有。”

“……”

周清音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多奇怪的事情:哥哥都没正式与黎郡主见面,就鬼迷心窍一般,筹划着要娶她为妻;眼前这个皇室子嗣,与黎郡主只有一面之缘,就要这般的纡尊降贵,瞧一个女孩的脸色。

心念一转,她轻咳一声,指向槅扇模型,“王爷瞧见这个没有?是黎郡主亲手做的。”

“哦?”梁湛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打量之后,神色转为由衷的赞许,“紫檀木,嵌玻璃,这样式……是把槅扇和书架、多宝阁的样式相融,心思当真是巧妙。要安置在何处才妥当?”

薇珑不接话。对梁湛这种人,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他都会得寸进尺。明知如此,不如自开始就随心所欲,省去了前世自和气、惊诧到反感的过程。

梁湛只觉得有趣。他喜欢看她绷得紧紧的小脸儿。

周清音则顺势上前,手势轻柔地将槅扇模型移得离梁湛更近一些,“依臣女猜测,不外乎是安置在正屋、书房或是水榭,别的地方,黎郡主大抵也不会涉足。”

薇珑瞧着那双刚刚碰了模型的手,又凝视着模型上面的指痕,没办法掩饰心头的烦躁。

模型上的漆还没干,那些指痕是不能去掉的。

周清音打量着薇珑的神色,绽放出快意、喜悦的笑容,“我说的对么,郡主?”

薇珑的唇角缓缓上扬,延逸出的笑容清艳惑人,“你说呢?”语声未落,手里的小锤子重重落在模型上。

模型应声坍塌。

“啊!”周清音面露惶恐,“郡主这是——”

“次品而已,早该毁掉。”薇珑睨着她,“有何指教?”

“啊……”周清音先前是真被吓到了,转念一想,立刻冷静下来,笑若春花,毕恭毕敬地道,“怎敢质疑郡主言行。”

梁湛看着这一幕,心头的笑意直达眼底,“郡主说的在理。”

“……”周清音看向梁湛,心里清楚,这男人是没得治了。

薇珑用锤子把损毁的模型推向玉石盆景。

玉石盆景就在桌案边缘。

她的力道却不小。

梁湛阻止之前,玉石盆景已经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碎裂声音。

薇珑放下手里的锤子,拍了拍手,去往次间净手之前,吩咐荷风:“送端王出门。”又对梁湛一笑,“周大小姐要和我说一些我不得不听的事情,见谅。”

梁湛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清音。

薇珑对他一笑,“多谢侯爷体恤。”说着取出一张大红洒金帖子,“给太夫人的。”又拿起先前选出的图样,“侯爷不妨一同带回去,请太夫人过目。”

“好。”唐修衡笑微微地凝视着薇珑,“那么,告辞。”

薇珑略一思忖,“我送送侯爷。”

唐修衡瞥一眼她纤弱的身形,“不必,天冷。”

“不碍的。”

唐修衡没再客套。

涵秋取来一件湖色斗篷,给薇珑披上。

缓步走在通往二门的路上,唐修衡道:“年节之前,王爷就能回到京城吧?”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若是如此,王爷明年应该不会离京远行。”

薇珑侧头看他,眼中有不解。

唐修衡微笑,“郡主芳龄,并非秘辛。”

“哦。”薇珑恍悟,低头抚了抚眉心。

她与帝后膝下的柔嘉公主同一年六月出生,封号邵阳是皇帝亲封,名字薇珑是皇帝所取。

帝后说起她,都是直唤名字,柔嘉公主与人说起她,则称黎郡主。宫里宫外的人品级有高有低,便都随着柔嘉称她为黎郡主。

公主的年龄,自来不是秘辛。她与柔嘉自幼交好,平南王府历代的根基又摆在那儿,没人会忘记她与柔嘉同龄这一点。

父亲离家之前对她说过,在她生辰之前,一定赶回来,为她举办及笄礼。

前世,父亲没能回来,是皇后为她在宫中设宴,举办了隆重的及笄礼。她自来不大在意这些,此刻真是将这一节忘到了脑后。

唐修衡温声道:“明年我要建个别院,郡主若是不远行,别院之事,也想全权托给你打理。我在一旁观摩,学学造园的门道。”

一件事还没完,他就又有了安排。薇珑笑了,“这类事,家父更在行。”

“王爷做派与郡主不同。”

像她一般挑剔的人,委实难寻。薇珑笑意更浓,“外人说我吹毛求疵,并非虚言。我那个做派,寻常人看着,会觉得不可理喻。”

“可我不会,我认可。”

薇珑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唐修衡年少时就被称为奇才,是因天赋异禀:不论哪一门学问,但凡引起他的兴趣,自入门到精通,多说只需三两个月。

建造园林亦是如此,他只需月余光景便能深谙其道。不然的话,前世让她动容的清心园,没可能建成。

只是他性情越来越清冷,感兴趣的事情越来越少。

荷风、涵秋见薇珑神色间透着迟疑,忙悄然后退一段。

薇珑此刻并没有需要下人回避的言语,只是心里在挣扎:

她愿意随着他的步调顺其自然,但是,要不要让他知晓自己性情中莫大的缺点?

前世,是在两情相悦之后,他们奉旨合力建造行宫的时候,他真正领教到她偶尔会偏执、挑剔、反复到无以复加的缺点。

那时他能接受,她总觉得,生情在先是最重要的原因。

今生呢?

冬日冷冽的风拂过面颊,让薇珑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裹紧了斗篷,轻声道:“我说过,写字特别特别慢,其实不是。我是容不得自己眼中的一点点不足,一个笔画写不好,就要重头来过,不知要重来多少次。平日这些琐事如此,修建园林亦如此。

“小佛堂的事,家父的事只是原因之一,顾忌缺点让外人晓得是其二。别人不是亲人,看到只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不是只有建造园林时才吹毛求疵,更不是外人以为的处世随和,不知何时就会钻牛角尖、乱发脾气,管不住自己。

“这样的人,侯爷还愿意来往么?”

语毕,她转眼看着别处。

应该及时把自己的缺点告诉他,却害怕又盼望听到他说“不”。

太矛盾。

“自然愿意。”唐修衡语气柔和而诚挚,“人无完人。我年少时无法无天,如今只是看上去有所收敛,性情算得孤僻、古怪——我是这样的人,来日再登门,郡主愿意再相见么?”

薇珑唇畔绽放出笑容,柔柔的酸酸的感触在心头翻涌。

“嗯?”唐修衡对她笑着扬眉。

薇珑颔首,轻声道:“愿意。”

笑意直达唐修衡眼底。再相形往前走,他问她:“郡主平时喝哪种茶?”

薇珑道:“喝六安瓜片的时候居多。侯爷呢?”说喜欢大红袍的话,不免让荷风、涵秋吃惊。

“在家常喝大红袍。”离家在外的岁月,别说大红袍,很多时候手边连普通的武夷岩茶都没有。

“这样说来,这两日误打误撞,倒是投了侯爷的喜好。”薇珑明知故问,“茶可有不足之处?”荷风、涵秋烹茶的手艺很好,在前世,他都很满意。

“十分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都看到了,但是我这争分夺秒赶更新的情况很要命,时间宽裕点儿的时候再列出名单郑重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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