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和刘更都很喜欢吃章秋妈妈做的鱼,出了那间整洁的白浪鱼店,走在阳光普照的大街上,刘更说:“最近都没有看到章秋。”何劲说:“你想见她不是可以到附中?”刘更说:“不知道说些什么。”何劲笑着说:“难道要我教你。”刘更说:“她如果有了男朋友,我怎么办?”何劲说:“只能歇菜。你已经到了那一步了?”刘更说:“只是有好感而已,先设想一下。”何劲说:“你不下手,我可要上喽。”刘更说:“让你先来。”两个人正说笑着,高大的一男一女从对面走来,提着何劲的胳膊就走,刘更没注意,一把没拉住,三人已走出好远,这时吉童和铁线出现了,跟那一男一女在当街打了起来,刘更趁机将何劲拉过一边。街上行人闪避,一辆车紧急刹车,后面一辆躲不及追了尾,来往的车都停下来,司机躲在车里报了警。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四个人都不见了。警车来了找肇事的四人,大家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晚上,何劲躺在床上正在看书,银柳穿着一身现代便服现出身来说:“果然冤家上门了。”何劲说:“今天中午那一男一女?”银柳说:“对了。你该有件兵器了,象刘更那样的兵器。”何劲说:“有兵器难免就要伤人,伤人难免就要负责,为什么我要找这种麻烦?不如学学擒拿手,空手夺白刃,能防身就好。”银柳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并非如你想象,你还未见到真正的战场,也没有经历过失去的痛苦,这样说为时过早。”何劲说:“哪里有战场?”银柳说:“我们的战场一半在现世,一半在幽冥。你的身体性质决定了你的作为和责任。”何劲问:“我的责任是?”银柳说:“现世与幽冥的平和。”何劲说:“那竟然和我有关?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能做什么?”银柳说:“我们要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何劲问:“什么?”银柳说:“等章秋来告诉你吧。”何劲问:“还有章秋的事?”银柳说:“也跑不了刘更,他家都是为了护卫你而来。”何劲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地反问:“他家?”银柳说:“不只是他家,还有很多人和幽冥之中的灵魂都站在你的一边,对你寄予厚望,望你如青苗之望雨露。”何劲说:“停,找别人吧。”银柳微微笑着说:“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事情你得干。”何劲说:“等等。”走下床推开房门,妈妈正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哭泣。
何劲随手带上门,扶妈妈到客厅里坐下,爸爸也坐在客厅里,低头不语。妈妈问:“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何劲说:“怎么会?”妈妈说:“让你的朋友也出来吧。”银柳推开何劲的房门走出来说:“何夫人,何先生。”爸爸示意银柳坐下,妈妈对何劲说:“去年,我见到海宁寺的三尘法师,他说你是现世中的灵之海,不只是为了自己活,日后注定要浪迹天涯,不让我们拦着。还说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商量,这样我也放心些。”银柳说:“我跟三尘法师熟识,可以带他去。”妈妈说:“何劲不懂事,拜托你了。”爸爸说:“我和你妈都是你的后盾,有什么马高蹬短的,别忘了回家来。”何劲说:“有那么严重吗?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我去找三尘法师问问,没事。”妈妈说:“没事就好。”爸爸说:“我看也是没事。”
千台山峰峦叠翠,气象万千,何劲和银柳拾级而上,何劲问银柳:“你怎么跟三尘法师熟识的?”银柳说:“法师曾为我指点迷津,助我东冥第十三堂救过东冥之主罗卡奇。”何劲说:“原来你是有组织的。”银柳说:“幽冥分东南西北中五冥,安河市属东冥治下。刘更父亲是东冥第八堂的堂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刘更将来也是第八堂的人。章秋姥姥是第六堂退下来的堂主,章秋也跑不了是第六堂。”何劲问:“那我呢?”银柳咬着牙咧了一下嘴说:“一堂不堂,你的位置还不一定。”他们到庙里上了香,见过了三尘法师,到僧房里坐下喝茶,法师对何劲说:“你以后就住到我这里,白天上学,其它时间在这里修练功法。”又问银柳:“十三堂主,最近幽冥中情况怎样?”银柳说:“东冥按部就班,还算太平。只是西冥疑似出现有人背离冥道,剥离业力以供他用,已有流散的残灵到我境内,现在正在调察此事。第五堂已派出前部侦察去了西冥。”法师说:“业力善恶多少是灵魂转生际遇的依据之一,这么做岂不大乱。”银柳说:“还不知道西冥之主吴之柱知不知道。”法师说:“他治下出了这样的事,他竟然不知道?”银柳说:“欺上瞒下也是有的。前几天,有一男一女要劫持何劲,当时吉童以为是跟我们争何劲这块地盘的,想想他们要是西冥的,就让人放心不下了。”法师说:“何劲也到了有担当的时候了。”银柳说:“多仗法师指点。不知道他该用什么兵器?我好去操办。”法师说:“槐米之剑。等他修练一陈子之后,自已去取。”银柳松了口气,点点头说:“果然适合。”从此之后,何劲辞了工作,跟家里说了,潜心在三尘法师处修练。
三尘法师教了何劲运气调息之法,运力如何缓急轻重,施展自如,教了他一套擒拿手,一套合意拳剑,让他练习纯熟,都是以防身为要。刘更也辞了工作,在家修练,时常到寺里来看何劲练功,和银柳对打。转眼时间过了三个月,到了寒假,刘更也搬到寺里来住。这一天,何劲看到三尘法师,刘更及银柳都站在一边,练功练得兴起,自以为顺畅无碍,十分得意,银柳笑嘻嘻地摇着头说:“笨得让人看不下去。”三尘法师说:“岂是一时之功可就,让他去取剑吧。刘更和章秋同去见识一下,毕竟以后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第二天,章秋带着南瓜小钟也到了寺里。三尘法师说:“剑在暖因河岸的望客来武器铺里,我写一封信你们带去。”银柳问:“此去何方?”法师说:“西南方,有河前横名暖因,有树当庭名安乔,有铺即是望客来。”银柳说:“谢法师指点。”何劲、刘更和章秋都是一头雾水,看到银柳象是明白了的样子,也没再问,各自背着行囊,辞别了法师,几个人跟着银柳走出来,何劲说:“真是云山雾罩,你既然明白,我们就跟着你了。”银柳说:“这种事不能说的太明白,就是雾里看花,一半是凭撞大运的,要凑那个机缘。”刘更和章秋也不答话,跟在银柳后面就走,何劲也只能跟上去。
何劲等风餐露宿,途经市井乡里,繁华寂寥。这一天中午,他们走到一个叫抚安的小镇,吃了午饭,刘更买了几斤馒头和牛肉装起来,灌满了水囊。几个人接着向西南方向走,渐渐荒芜。到了傍晚,眼看着对面一队人渐行渐近,都是身穿红衣,好象是从天边的一抹红色里走出来的,何劲等人不知不觉停下来看,为首的是个女子,明媚鲜艳,长长的黑发披肩,粉红的面颊,秋波流转扫了何劲等一眼,垂下眼睛走过去了,她肩上象围巾一样盘着一只小猫,浑身雪白,额前立着三条树叶形的黑斑,女子身后面的是一队男,一队女,恭恭敬敬地跟着也过去了。何劲等看着大气也没敢出。南瓜小钟忽然拼命跑过去,喊着:“等等我。”那队人停下来,小钟照着那为首的女子就撞过去,还没等靠近,周围立即伸出几把刀,用刀背叉住了小钟,章秋连忙跑过去,提起小钟,向那个为首的女子道歉。那女子微微一笑,转身带着人走了。过了一会儿,人已走远,何劲仍向后痴痴地望,银柳对何劲说:“喂,已经过去了。”何劲说:“是她啊,一定是她。我梦里跪在红梅林里的女子。真是个绝妙的画中人。”一边走一边后悔说:“我怎么没跟她打招呼呢?就这么放她过去了?”银柳说:“你认识她?”何劲说:“以前从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她。”银柳说:“你可以去追她,还没走太远。”何劲低着头吱唔着:“拦下她?只是因为梦里见过?又不是真的相识,多冒失。”刘更笑起来说:“有缘了再见,无缘了想念。”章秋也感叹说:“与美人擦肩而过呢。”小钟说:“梅花香气,这样的寄主,正合我意,说不定可以寄住,只是有了南瓜之身拖累了我。”银柳说:“愿力场极强,那些寄灵都甘当她的仆从,是个有底细的人,不在我东冥治下。”何劲说:“跟我一样?”银柳说:“不一样的是,灵魂寄住在她的子宫里,以她的经血温养。”小钟说:“怎么会一样?一个像公主,一个像公仆。”何劲看着银柳说:“我怎么没那待遇?”银柳微微笑着说:“定数错落,你没踩在那个点儿上。不过,会再见到的。”
晚上,月朗星稀,何劲等宿在一片树林边。入夜,天气寒冷,章秋醒来,听到隐隐约约的流水声,看到三五成群的灵魂从树林里出出入入,银柳蹲在一棵大树上,小钟站在树下仰望着银柳说:“暖因河开了?”银柳说:“都叫起来。”章秋连忙去叫何劲和刘更,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章秋说:“暖因河到了。”何劲又躺下说:“到了还急什么,明天再去。”刘更却一下子清醒了,和章秋一起摇醒了何劲说:“咱们已处在幽冥境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劲起来发现自己周围有形形色色很多人簇拥着,拉过刘更问:“怎么这么多人?”刘更说:“是进不了你身体的灵魂,他们一直都在,只是咱们在现世看不到。现在是幽冥界,咱们才能看得到,不用理会。”几个人起来收拾了,向树林深处走去。走了一个小时,水声渐行渐大,薄雾萦绕,眼看着前面现出一条二十米宽的河,河面上雾气弥漫,月光之下,河水清浅,闪着盈盈波光。岸上一块巨石,上镌两个大字:暖因。河两岸时有成堆的白骨,树上停着几只雪白的鸽子,也有在河面上飞的,咕咕叫着。河水中站着成群的灵魂,象是在洗澡一样,何劲身边有的灵魂趁机离开也到河里泡澡,有新的灵魂围着何劲打转,有的象球一样被弹出去,何劲只是不理会。银柳说:“趟过去。”何劲等脱了鞋袜,挽起裤子下了水,河水刚到膝盖,暖暖的非常舒服,精神也为之一振,不多时,几个人到了河对岸,穿戴整齐,跟着银柳沿着河岸向南走去。看到章秋一直望着河里,银柳说:“都是对前世留有余情,对后世深有期待的灵魂,对那些难以把握的因缘际会寄予厚望,来此图个吉利。”章秋说:“但愿如他们所愿。”
几个人沿河急走,渐渐发现地上铺着金黄饱满巴掌大的落叶,章秋说:“奇怪,这落叶一点也不干枯。”银柳说:“这是安乔之树的落叶。”再循着落叶走下去,隐隐约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丛林之中,现出一片平地,一座红墙灰瓦的院落,院中一棵满是灿烂黄叶的大树,院墙外挂着一圈铃铛,院门上一块匾写着:望客来。几个人走到门前,银柳按下门铃,何劲说:“还有门铃?”银柳说:“你以为呢?”何劲说:“我以为只是个铁匠铺子,没想到这么齐整。”刘更说:“象座山林别墅。”正说着,一个中年汉子开了门,银柳说了声打扰,介绍了来意,汉子将他们引入客厅,厅内中式陈设,方正古朴。那汉子端出茶和点心,说:“请稍等,家父一会儿就来。”说完出去了,何劲、刘更和章秋正吃着,汉子陪着一个精神饱满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老人笑呵呵地说:“远客到了,有失远迎。”几个人连忙站起来,银柳说:“多有打扰。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老人说:“在下陈可其,小儿陈松年。”银柳拿出三尘和尚的信,一边说:“我们的来意,想必松年兄已经跟老伯说过了。不知那槐米之剑现在何处?怎么个取法?价值几何?”陈可其看过了信说:“需要十两黄金,要说怎么个取法要看何劲想怎么个取法。”银柳取出十两黄金放在桌上,这时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十二、三岁大的男孩,陈松年一把揽住说:“子岸,见过几位客人。”陈子岸站好,见过了何劲等,陈松年的夫人也出来见过了。陈可其说:“子岸是引魂使者,你们以后或可共事,还请各位多关照。”银柳说:“子岸相貌清朗,一望就知不是寻常俗流,且又出身世家,将来必能有所担当,成就一番事业。”陈可其说:“全仗扶持。”
陈可其带着何劲等到了暖因河边,河中央有块凸出的绿地,陈可其一指说:“就在那下面。”银柳一拍何劲说:“你的东西你去拿。”何劲木然的对陈可其说:“陈伯,有铁锨吗?”银柳说:“三尘法师就是这么教你的?”何劲恍然大悟,站出几步,凝神运气,掌上发力向河床一掌拍下去,在掌力激起的水柱中,一柄剑飞出来直冲云霄,数百个魂魄跟着翻飞,四散开去。何劲仰面看着那剑落到水中,浑身湿着走过去拿起来。虽然是从泥里出来的,可是木剑鞘上一点泥水也没有,拉出剑来看时,一柄三尺长木剑,纤尘不染,木纹清晰,饱满充盈的一层光芒,剑上镌刻着“槐米”三字,与刘更的棍有异曲同工之妙,重量有点压手,挥起来有些沉重。其他人在水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何劲拿着剑给众人看时,刘更说:“如虎添翼了。”何劲说:“摸着虽然温润,可是不应手,有点沉。这真是我要用的剑吗?”银柳说:“别不识货,槐木剑,正与你身上的槐花香气相合,不用则已,越用越顺手。”又斜着眼沉吟着看着何劲说:“剑是好剑……”何劲说:“你什么意思?”话到剑到,一剑向银柳劈了过去,银柳纵身躲开,何劲跟上前又一剑,银柳又一闪身,几招过后,银柳的箫就指向了何劲的面门,何劲也不管,接着劈,每过几招,银柳的箫就指向何劲的面门,何劲终于住了手,看着指向自己的箫,闭着眼叹了口气,重复银柳的话说:“剑是好剑。”刘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劲等辞别了陈可其一家,出了幽冥境界,渐入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