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灵华早有豪迈暴躁之名,是因为她最恨的是轻佻好色之徒,又年轻气盛,心细如发,不容人有丝毫无礼的想法。稍有遇人不淑,就任性使气,真真假假,还以颜色。对那些入得了眼的人,她不便发作,就不拘小节,引为朋友。渐渐大了,身边的人都成家立业,只剩下一个沈辰还在她左右,可是她又觉得他差了点什么,让她不能放纵地爱一场,仔细想来也许是他不够痴,不能有那种超越生死的灵魂之爱。总之,当她碰到了另外一个人时动了心,胡喜路,一场雪中邂逅。
那天中午,漫天飞雪,尹灵华架不住媒婆一张嘴,与精英唐建在一家饭店相亲。尹灵华前脚走了,沈辰后脚跟着也去了。唐建斌斌有礼,自信幽默,谈起网球来,虚心请教尹灵华。尹灵华一面应答,一面听他说话,觉得功利心稍重了些,不对路,于是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对不起,失陪了。”唐建说:“我有什么不对吗?”尹灵华说:“你没什么不对,只是个性和心境相差太多。”沈辰在旁边听了暗笑:摸不着头脑就对了。尹灵华要走,唐建心有不甘地说:“以你的品貌做我的妻子,正是花好月圆的事。”尹灵华沉下脸来说:“谁禁固我自由的灵魂,谁就是我的敌人。”唐建说:“爱就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束缚。”尹灵华说:“可我不愿意。”唐建说:“给我个理由。”尹灵华说:“太功利。”唐建说:“怎么不说是上进心。”尹灵华说:“还要吵吗?”站起来就要离开,唐建说:“坐下。我早听说你的大名,是有备而来。”尹灵华一抓桌子,就要掀,被唐建按住,尹灵华一巴掌向唐建扇过去,被唐建抓住了手腕。沈辰走上来说:“姐,好巧啊,在这里遇到?这是干什么,都坐。”
唐建松开手,沈辰突然抓住尹灵华的手,撒腿就跑,出了饭店,被门口三个穿黑西装的人拦住,抓着衣领,把沈辰压到墙上。唐建跟出来说:“我的字典里只有进攻二字而已,没有我攻不下的碉堡。”沈辰挣扎着说:“强扭的瓜不甜,开端就这样,以后可想而知。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唐建说:“因为我有个性,所以我也喜欢有个性的人。这是一场彼此的征服之战,我要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尹灵华对着唐建拳打脚踢,都被唐建制住。唐建刚要说话,冷不防风雪中出现一个精干的青年,三两拳就打翻了唐建的随从,到了唐建跟前,虚晃一拳,拉开了尹灵华,将唐建一拳击倒,沈辰也忙退到那青年身后,唐建捂着胸站起来问:“哪里的朋友?”那青年说:“延息市胡喜路。”唐建抹了一下嘴角说:“后会有期。”带着人走了。
尹灵华和沈辰向胡喜路道谢,沈辰说:“哥,还没吃饭吧,我请客,一定要赏光。”不由分说,拉着胡喜路进了饭店,尹灵华闻到一股香皂的清香气,又看到胡喜路的眼神沉静笃定,先有了三分好感,跟着进了饭店。席间,沈辰比划着胡喜路的拳法,兴奋的说:“哥,你的拳法真是干净利落,是我见过的最强攻击,一定是练过的。”胡喜路说:“我是个拳击手。他们为什么打你们?”沈辰看了一眼尹灵华,说:“相亲不成,想来横的。”尹灵华问:“为什么救我们?”胡喜路说:“你们的样子像是有理的一方,又处在下风。比如一对夫妻被抢劫之类的。”尹灵华连忙说:“我们是同事。”沈辰说:“用不用那么着急说明?相亲的是她,我是暗中陪同来的。说起来,哥出手的理由很充分。拳击手?真走运,那就怪不得。哥来合蒲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胡喜路说:“我来旅游,另外要找一只全身俱黑,有四个白蹄子的狗。”沈辰说:“这样呀,没的说,吃喝玩乐,包在我身上。”胡喜路说:“我主要是找狗,顺便旅游,散散心。”尹灵华说:“那样的狗没见过,不过我们会替你留意的。如果找到了怎么联系你?”胡喜路从背包里取出一张传单,上印着寻狗启示和联系地址电话,递给尹灵华。沈辰也要过去一张看了,说:“是家里走失的吗?那这里离你住的延息市是不是太远了?”胡喜路说:“那狗或许是我爷爷转世。北冥和西冥有个联合通告……”沈辰说:“知道:以前业力都是自作自受,现在是用黄金交易了再分配,以前命不好怨自己没修善业,没种善因,现在简单了,只要你有金子就能改变命运的方向,要还象以前一样,除非转生到东南中那三冥去。倒霉,咱们恰在他们治下。如果死了以后,要有人买业力送生,否则就要割了业力,因缘俱断,再难作人。这不是拿人当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唉,颜面尽失,说什么尊严,都成了****。”
胡喜路说:“我本来是不该找的,可是太想念了。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了婚,又各自组成了家庭,我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前年爷爷病重时嘱咐我说:‘如今北冥通告现世,已不同往日,于冥道中设卡谋利,让人死也不得安生。我死之后,火化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把骨灰迎风一撒完事,不许拿金子去与他们交涉。不要人为的干涉我经历新的旅程。我相信如枯草重生的缘分是什么也挡不住,会再重逢的。不能助长那种势利的习惯,就算绕了圈子,也仍然会回到原点。沉淀在灵魂深处的观念,会指引着我找到光明的出路。不用担心,只要坚持纯朴公正的信念就有希望。’我听了爷爷的话,在他老人家去世后,没理北峡公司的账单。可是一年之后,总是梦见一只全身俱黑,四个白蹄子的狗,我隐约觉得那是爷爷的转世,在一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开满了浅紫色的泡桐花。”沈辰说:“所以你借旅游来找狗?”胡喜路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也有借着不尽的旅程,来判定自我的意思。”沈辰说:“真是不错的想法,听了就想与哥结伴而行啊,可以吗?在我闲暇的时候,跟你一起去旅行?”胡喜路笑笑说:“只要你愿意。”尹灵华说:“算我一个。”沈辰指着胡喜路脖子上挂的一个瓷瓶问:“那是什么?”胡喜路说:“是我爷爷的骨灰,没舍得撒。”饭后,沈辰带着胡喜路回家,第二天开始,三个人结伴游了合浦市连周围的山野园林,一边打听着,顺路发了寻狗启示。过了四天,胡喜路说要回延息市打比赛,就要告辞,三个人彼此留了联系方式,相约再见。
胡喜路回到延息市,一心扑在拳击和比赛上,尹灵华和沈辰偶尔会打电话给他,问问他的生活,聊聊自己的琐事,胡喜路话不多,却享受这样的谈话。但是拳击手的生活,是力与美也是汗与血,在赛场的观众席前排总是有个贵妇人带着五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场场不落地捧胡喜路的场,她手里夹着烟曾到后场对胡喜路说:“如果你把敌人的血打得溅到我的脸上,我会给你额外的报酬的。”胡喜路默默不语,她微微笑着说:“你越是不说话,我越是喜欢。你的拳就是我的心。”在疯狂嘈杂的比赛场上,胡喜路却觉得心静,一切与他无关,干脆利落地打倒对手,就是他的工作,他的用武之地。一个黄昏,贵妇人开着车挡在胡喜路回家的路上,五个保镖一字排开说:“请胡爷上车。”胡喜路问:“什么事?”保镖说:“我们家夫人要请胡爷吃个便饭。”胡喜路说:“不必了。”保镖说:“你收了我们家夫人多少钱,你知道吗?”胡喜路说:“我的钱都是打拳挣的,干干净净。”保镖说:“要是没有我们家夫人给你撑腰,你挣钱怎么会那么顺利?”胡喜路问:“所以呢?”保镖说:“所以我们家夫人要约你,你就该乖乖听命。”
胡喜路说:“有事就在这说,没事就让开。”车上又下来五个保镖,拿着棍棒匕首,贵妇人让人开着车直冲向胡喜路,胡喜路一闪身躲开,车飞快地开走了。剩下十个保镖围住了胡喜路说:“你还不知道,我们也都是练过的,让你知道厉害。”说着一棍向胡喜路砸去,十个人轮番动手,胡喜路好汉架不住人多,胳膊上被抹了一刀,鲜血直流,渐渐地落败。红日西沉,一阵风吹过,街上忽然有个冷静的声音开了腔:“他是我的人,你们不要太放肆了,会后悔的。”话音刚落,一把木刀从天而降,挑起了几个硕大的保镖,打开了一个缺口,几个保镖见来人刀法气势凌厉,向后退去,定了神看过去,原来是个绿衣女子,挺着一把长木刀,挡在胡喜路身前,保镖们见是个弱女子,又攻上来,没想到,那女子运刀如风,再加上胡喜路,倒占了上风,不得已夺路而逃。胡喜路要向那绿衣女子道谢,那绿衣女子却象没这事一样,一言不发,直接走了,来无影去无踪。
胡喜路到医院把胳膊上的伤口缝了几针,包好了,回到家,吃过了晚饭,坐到楼下花园的长凳上看星星,恰逢沈辰打来电话诉苦,说:“灵华让我看家,抛下了我,去延息市找你了,现在大概都快到了。”胡喜路说:“她来延息市是公干吗?”沈辰说:“据我看,纯属私事。”胡喜路说:“我会尽地主之谊的。”沈辰说:“我不明白,你除了会打拳,哪点比我好?尤其不懂得体贴人,女人家那百转千回的花花肠子,你是怎么就对了路数?”胡喜路不禁失笑说:“我还不知道我有那样的运气。”沈辰说:“这点最可气,说什么不知道。”胡喜路听他的话音有些不清楚,说:“你在喝酒吗?”沈辰说:“得喝点,要不然整夜都难眠。你这个木头,对她好点,她以后就是我亲姐姐,姐夫,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说着哭起来,胡喜路轻声说:“我知道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起,是个大晴天,胡喜路在阳台上深吸一口气,阳台上的月季正开。胡喜路接到了尹灵华的电话:“我已经到了延息市了,就入住在你家附近的十里亭饭店,见个面怎么样?”胡喜路听了沈辰的电话,知道了尹灵华的来意,有点不大好意思的,说:“我白天有比赛,晚上去看你。”尹灵华说:“告诉我你比赛的地址,我想去看。”胡喜路说:“五道口十号。”
五道口十号是个小体育场,何劲是第一次现场看拳击赛,有点兴奋,莫殊和莫双马上换作一副拳击手的架势,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拳击场上的传奇故事,何劲越听越想见胡喜路,尹灵华只微笑不语。比赛很激烈,胡喜路胳膊上的刀伤绽开,血从纱布里渗出来。尹灵华不禁心疼,可是她知道以胡喜路的心意是不会放弃比赛的,只得忍着。但是胡喜路还是让尹灵华看到了他那简明直接的拳法的胜利。何劲说:“他出拳又巧又准,难为他怎么想的。”莫殊说:“那在他是自然的反应,是来不及想的。”比赛一结束,尹灵华就冲上去,何劲等也跟上,带着胡喜路离了赛场,到附近的医院止血包扎。
出了医院的时候,又已是华灯初上。胡喜路对何劲等说:“这几位兄弟怎么称呼?”何劲等通了名,解释说:“我们是华姐的朋友,因为办事与华姐同路,因此一起来的。”尹灵华说:“是。”人看人顺了眼,也没什么道理可讲,就可以相互敬慕信任,就如胡喜路和何劲。大家正走在路上,一个白衣少女蒙着面在路灯下忽然窜出,手里握着一把长木刀,何劲等停下来,不知所以然。少女转过身去,嘀咕道:“似乎无事?”一个男子的声音戏谑地说:“怎么会无事?陈姑娘,你怎么总是来得那么的巧?可惜我已经收了定金,还是要动手。”说着,拐角转过一个黑衣男子,蒙面,面罩上印着一个巴掌大的银字A,带着斗笠,越过白衣少女,跳到胡喜路面前就是一木刀。莫殊喊道:“寄灵。”护住胡喜路。何劲一听是寄灵,也拔出了槐米剑护在尹灵华身前。莫双伸出一个手指向上托了一下帽檐,在一边慢慢地说:“一对一就可以。”莫殊跟那黑衣人快如闪电的交了手,那黑衣人不能近前,那白衣少女也挺木刀来帮莫殊,莫殊说:“不劳姑娘。”白衣少女说:“我不是为了你。”莫殊说:“我是嫌你碍事。”莫双在一边笑说:“这么说也太伤人了。”
那黑衣人见遇到了对手,只能无功而退。莫双问那白衣少女:“那男的认识你,陈姑娘?你们又不像是一路的。”白衣少女摘下面纱,露出芙蓉粉面,俊俏风流,说:“我的缘分指引我来这里见个人,我又不知道是谁,又不想错过什么。咱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叫陈日香,记住我,会有好报的。”莫殊说:“你知道刚才那个男人的来历?”陈日香说:“我不认识他。”胡喜路说:“可能是昨天那个贵妇派来的人,想让我低头受她摆布。”陈日香说:“你们中有没有看到我,就有特别感受的人?”莫殊说:“你很漂亮呀。”陈日香说:“是冲击到灵魂的那种感受?”何劲等都笑起来。陈日香说:“莫非又是空过?我是白出手了。没有我的命中人?”说着眼含着泪,指着胡喜路说:“你是不是与我似曾相识?”胡喜路说:“我不记得见过姑娘。”陈日香又指着何劲说:“那是你?”何劲说:“嗯……,在春天里的某天似乎见过的。”陈日香拧着眉头委屈地说:“骗人。”莫双说:“我见过,曾经狭路相逢,与姑娘交过手。”陈日香说:“我没见过你。”一跺脚,赌气扭身走了。何劲说:“这位陈姑娘在找什么人?”莫殊说:“在找爱她的人吧,那么心急,不要让人骗了才好。”莫双说:“看样子她得吃点苦头。”胡喜路心里一动,想:我见了尹姑娘倒是觉得亲切,放心,一见面就好象很了解的样子,是不是我也看上了她?想到此处看了尹灵华一眼,见尹灵华也正在看他,不由得红了脸低了头,尹灵华不觉失笑。
大家一起吃过了晚饭分手。之后尹灵华打电话给胡喜路说:“我来找你,是想问一句话。”胡喜路问:“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尹灵华说:“嗯,我也正是想问你这个。”两个人笑嘻嘻地握着电话不吭声,过了一会,尹灵华说:“那明天见。”胡喜路嗯了一声,听到电话那头挂了才挂断,笑嘻嘻了一个晚上,安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