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来到门前,敲了几下,大声道:“在下沈仲元,前来拜会钟姑娘。”
门一开,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女出现在展昭面前。
“沈义士,请。”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极为冷漠。
展昭关好门,便听见对方一声甜甜的问候:“沈大哥好。”
他回头,只见对方笑靥如花地瞧着他,与数日前与他忧伤诀别的她迥然不同。
“岳姑娘,你这为什么,你不是离开长沙了吗?”展昭低声问。
月华利索地招呼他坐下,恭敬地呈上茶盏:“这是郡主所赐的宫廷顶级龙凤贡茶,请慢用。”
展昭接过,低头一看,雪白的茶面上,精致地点晕着一只俏皮可爱的小绿猫,俨然一副栩栩如生的猫儿丹青。
他轻轻一品,口感细腻,入口即化,浓浓的**揉合茶香和茉莉花香,沁心宜人,这也许是他品过最佳之茶。
除了茶本身极品,冲点和击拂的时间配合极致,可见点茶人的专注诚意,他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敛回了目光。
“时间仓促,我简单做了几个菜,您将就着吃。”月华说完,从里屋端来“松子鱼”、“红烧狮子头”、“八宝鸭”、“荷塘月色”等几样精致菜肴,菜香浓郁,秀色可餐,让人食指大动。
她又为他斟满了酒,笑道:“这是上好的春竹叶,请慢用。”
展昭无可奈何,放下茶盏,接过酒仰头一干,胸口顿觉一股热劲直冲上头。
“你今晚真可谓用心良苦。”他冷道。
月华盈盈一笑,忙给他添菜加酒,展昭看了她一眼,眸子依旧清澈,却多了一分灵动狡黠,还有些俏皮的鬼灵精,几日不见,她犹如脱胎换骨般重生。
见她对“沈仲元”如此殷勤,展昭心上不是滋味,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咣当”放下了杯盏。
“为什么又回来?”他湛湛之眸凝视着她,声音不大,语气硬朗,让对方无法回避。月华故作轻松地浅浅一笑道:“因为,他。”
“他?”展昭诧异问。
月华眨了眨俏眼,略显无辜道:“展昭在长沙吗?”
“不在。”他斩钉截铁道。
月华眼中闪过了狡黠道:“所以我得留在长沙,我去哪儿都可能碰见他,唯独长沙安全。”
展昭一时竟无言以对,沉默一阵道:“你如今处境极其危险,你回家,我来善后。”
月华毫无惧怕地耸耸肩道:“我不怕你放心,我要是死了残了,我独力承担,不会赖你头上,我可以立字为据,证明你劝过我,是我一意孤行,字据我已写好,请过目。”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条,展昭接过看了一眼,心中更是恼怒,二话不说撕了,低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有丁大娘和两位兄长,如何独力承担?”
“你怎么撕了?”月华看见他眼中充满责备又痛心的情愫,浑身不自在,又不好反驳,不悦地将目光移向窗外。
他正式道:“你先回家,我保证让他躲着你,不再纠缠你,你到哪儿都不会碰见他。”
此言一出,她宛如被利刃剜心般痛苦,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低头道了一句:“酒凉了”立刻端起酒壶,进了里屋。
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心上一阵酸楚,原以为对方早已忘情,但不料提起“展昭”,竟让她不能自已,这一切非他所愿,他却无能为力。
他低头看着杯中酒,此情此景,与那日在山涧小湖相似,只怕今生“展昭”带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忧伤痛苦。
很快她端着酒走出,略略低头,以掩饰哭红的双眼,他立刻起身道:“对不起,沈某失言了。”
她漠然一笑,不忘回应他刚才的话:“你不是他,你如何保证?”
他又一阵沉默,轻声道:“你家人会担心你,你是千金小姐,不该来这种地方,更不该卷入这场漩涡,你将来会后悔的。”
提起家人,又勾起了她思乡情结,她眼圈又红了起来,把头一转,扬手拭泪。
“你别劝我了。”她隐隐带着哭腔,她虽倔强要强,却更让人怜爱痛惜。
须臾,她稳定了思绪,浅浅一笑道:“沈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答应了别人留下,我不能食言。”
“是赵菱?”展昭问。
月华点头道:“我答应帮她。”
“她的事不是你该管的,她在利用你,她的对家是大唐门,你得罪不起。”他肃然道。
“大唐门?”月华睁大了俏眼,显然十分惊愕。
“她的事情错综复杂,她千方百计让你留下,是别有所图的。”展昭道。
月华开始面露怯意,一阵思索后,她竟无所畏惧地一挑眉:“她并没有要我对付大唐门,只是要我帮忙找张继韩和一件信物,只要找到了,我便能全身而退。”
“你想得太简单,大唐门不好惹,你怎么就不听话?”展昭万分着急,对方我行我素,性子来了,更难规劝。
展昭之言反倒激起了她不服输的劲头,她微微一笑道:“我不怕。”
“你不是要去太湖徽家吗?”展昭灵机一动道。
“我最近与二哥见了一面,他说徽大小姐出外行医,要半年后才回来,现在赶去,也见不到她,等我办完长沙之事再去也不迟。”月华得意笑道。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竟有些拿她没办法,他不由得端起酒盏一干而尽。
“饭菜都凉了,这酒上头,吃点菜。”她夹了一块“松子鱼”到他碗里。
他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入口酥脆,酸甜适中,还透着浓浓的鱼香味,这般厨艺,让他刮目相看。
“你还会下厨?”
月华甜甜一笑道:“还能吃几口吧?”她自己也端起碗筷尝起来。
“哎呦……”月华尝了一口鱼,蹙眉摇头,似乎很不满意。
“天气热了,鱼不新鲜,今日来不及去市集采购食材,这鱼不好吃。”她又尝了其他菜肴,挑出不少毛病。
展昭自觉她在转移视线,他心上黯然,连率真善良的她也会耍心眼了。
“沈大哥,今日准备不足,让您见笑了,下次我给您做好吃的,您消消气儿,多喝酒。”她又为他殷勤斟酒,还把大大的狮子头放在他碗中。
“你要把我灌醉?”展昭冷道。
月华笑道:“说实话,你喝醉酒比你没喝酒时有趣多了,喝醉酒时笑呵呵,没喝酒时凶巴巴。”
他无奈一笑,干脆埋头吃饭,又听见她道:“沈大哥,你就别生气了,大不了我给你物色位好媳妇儿。”
他瞧了她一眼,一双美眸充满好奇,他心中一阵酸楚,苦涩道:“我不需要。”
他的语气与当日她拒绝用他的马十分相似,她却并未细想,又笑道:“练童子功也可娶妻生子,不影响功力,我听说从前江湖有个‘童子派’,为了吸纳门徒,故弄玄虚说练童子功能修仙升天,但终身不能近女色,后来证实是假的,你不会被你师父骗了吧?”
展昭一听,没好气道:“不过是推托之辞。”
月华沉思片刻,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愕道:“难道,你喜欢男子?”
“胡说。”展昭蹙眉道。
月华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一阵,突然灵机一动,又难以置信道:“你不会看上白耗子吧?”
展昭急得满脸通红,月华仔细瞧着他的表情,自觉十分有趣。
“别胡思乱想,沈某一向逍遥自在,不想成家受累。”他认真道。
月华伸了伸舌头,寻思片刻道:“我看得出,赵菱很喜欢你,你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不敢接受她,但又喜欢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托着下颌,陷入思索,似乎在认真地思量对策。
“不是,你别乱猜。”展昭无名火起,又不好发作。
“我懂了,你上次出入逍遥楼,她生气了,现在又不理你了?”
展昭干脆闷声不响,坐在一旁吃饭喝酒,月华见他脸色阴沉,连忙笑道:“沈大哥,你别着急,咱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姑娘,其实娶妻生子,不见得很累,有人疼爱总比孤家寡人快活。”
“我不需要……”他略带生气地回绝。
月华见他吃得差不多,干脆打开门,大声道:“多谢沈大侠提点,小女子初来乍到,见识浅薄,日后共事还望多多照拂,沈大侠好生歇息,不送……”
展昭愠怒地瞪着她,见她转脸对他俏皮笑着,无可奈何起身与之客套一番,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