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月华呆呆望着狼狈不堪的他,心上泛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思绪,仇恨在生死攸关间竟变得微不足道,未及细想,她撕开温天宇的衣裳,素手为他包扎伤口,却按不住源源涌出的鲜血。
“月华,我以后,以后,再不勉强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温天宇唇脸发白,全身发冷,哆哆打颤,奄奄一息。
“不”月华含泪摇头,恨而决绝道:“我说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为什么要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
温天宇怔怔看着她,嘴角惨淡一勾,苦笑道:“即使没有爱,恨也好,恨也好”
“温天宇,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我今日救你,只是不想欠你,我们丁家,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没放弃过杨家,你姓杨,不姓温,你知不知道?”
月华低头对他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遇人不淑,东京,有人在暗杀清官,此人身材魁梧,熟悉地形,善使长剑飞镖,屡次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此人,可能,可能是,是展昭”
“什么?”月华心上一惊,温天宇又道:“你要查清楚,他是什么人,当年他”
月华见他脸色发黑,气息不济,双眼翻白,顾不得深究,连忙打断道:“你别说了”
“当年,我答应了你却一走了之,是我辜负了你我只想你,留下”
温天宇微微抬手,欲作个挽留手势,却挥了两下便缓缓垂下,头一歪,彻底不省人事。
月华伸手为他探脉,却觉脉弱如丝,命悬一线,无奈之下,转头望向怪人求助。
“前辈”
他深深一怔,她满脸忧伤,黯然垂泪,像极了当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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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下,展昭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在长沙城内找寻着温天宇和月华。
“三当家,小的可算找到你了……”一把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的棕色大马上坐着一位年轻的沈门弟子。
“沈艾叶?”展昭心里暗喜,温府必有消息,不然对方不会贸然出来找他。
“你说怪不怪?昨夜温郡马凭空消失,今早却生生躺在了书房的卧床上。”沈艾叶道。
“他回来了?”展昭十分惊讶,随之想起月华,不禁紧拽手中缰绳。
“不但回来,还身受重伤,看样子过不了今晚,郡主要小的火速找您回去”沈艾叶道。
展昭一听,又一阵暗喜,心里念叨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好,有劳叶兄弟。”他本欲问及月华,话到嘴边又咽下,对沈艾叶报以感激一笑。
二人驱马返回温府,一位身穿紫衣,身披猩红披风的妙龄女子,策马飞奔而来。
“哟,沈三当家,这么着急,所为何事?”对方声音不高不低,操着一口略带江南口音的腔调,听起来娓娓动人。
“唐公主?你不是回唐门了?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展昭本能地模仿“沈仲元”的语气笑而调侃,却又生生制止了自己。
唐翌施怒目圆睁,怒意盛然,猛地啐了他一口道:“怎么?我去哪儿都得向你交待?你算老几?敢来管我?”她似乎受了莫大委屈,见到他便一股脑子地想发作出来。
长沙与唐门相隔千里,唐翌施仅用半月便从长沙往返二地,想必事出有因,也难怪她如此焦躁,可如今情势紧迫,不容他细问,只得日后再问明白。
“如此仓促来回,公主殿下舟车劳顿,难免贵体欠安,请殿下好生歇息,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他日必登门拜访,失陪……”展昭对她恭敬欠身,摆出沈仲元的咧嘴一笑,与沈艾叶驱马而去。
唐翌施见他一走了之,更是恼火,这次她被迫回来的因由之一,正是“沈仲元”,如今见了他,才自觉这种由衷而生的厌恶愈难克制,她欲发作又不愿对方误以为她纠缠不清,犹豫之间,二人已绝尘而去。
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憎恶,却掩不住眼中杀机肆起,她暗暗骂道:“沈仲元,你等着,姑奶奶让你尝尝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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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温府,书房。
展昭迅步迈入卧室,却见赵菱坐在一旁,身边站的,正是戴着半边面具的“钟岳儿”,但见她双手执剑背后,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样子。
——月华?!
展昭心中一阵狂喜,双眼湿润,一颗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月华见他进来,回眸顾盼,却分明看见他眼中充满惊愕、喜悦、爱怜和心痛,平日进退有度,恪守礼节的他,此刻的炽热竟如此直接坦荡,聪慧敏感的她岂会不懂?顷刻间,那枚男子玉佩的疑团悉数解开。
——沈大哥,我视你为兄长,对你敬佩有加,推心置腹,你还是他的结拜兄弟,为何你会对我天下男子为了一己私欲,难道都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
想起昨夜温天宇的凌辱,身心疲惫的她已分不清如今是诧异、愤怒,悲伤,还是难过,只知道他这汹涌澎湃的炽热眷顾,她是断然不能接受。
这并肩作战的挚友,钦佩仰慕的兄长,无话不谈的知己,从今以后,只能天各一方,形同陌路,相忘江湖,此时的月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落寞。
短短一瞬,她心里已作了断,见他在温天宇跟前坐下,她略带“钟岳儿”的冷傲,又极为恭敬地说道:
“御医已来过诊治,郡马爷外伤虽重所幸救护及时,可他被高手封了穴道,只有沈爷能解开,还望你多费心。”
一句“郡马爷”、“沈爷”,将展昭无比喜悦的心情彻底打入谷底,昨夜备受欺凌,她为何还为温天宇求情?
她平静地微笑,脸上看不出一丝幽怨悲伤,仿佛昨夜的事没有发生过,又似听天由命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展昭的心一下结成了冰,冷得让他窒息。
——她终究委身于他,成了他的人。
这一刻,他的痛彻心扉、悲愤交加、怒不可遏,却只能化作一个冷漠的点头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