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这些穷尽文思的辞章表奏中总还能见到人性的形形色色,千姿百态,丑态百出。
虽然这些辞章表奏不忍卒读,文理不通,荒谬可笑,如果你把它当做笑话来看,也未免不是让人忍俊不禁的幽默谐趣。
太尉和大将军上书说西平伯无德无能,穷兵黩武,惯于纸上谈兵,丧师丧地,大损国朝士气,与国朝无功,与百姓无利,尸居余气,自取灭亡。
这更是荒谬绝伦,历代西平伯比起来历代的孟国公,的确才德未及,只是镇守西川二十年,平叛御戎,慑服南蛮西羌,怎能说与国无功?而且他也自兴修水利,重构都江堰,疏导岷江,虽然是为了让百姓丰足而可以增加税赋,不至于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也是他较于一般的王侯达官的高明和高格之处。
只是因此也的确造福蜀地百姓不浅,蜀地百姓的丰足也远超国朝其他地方,怎能说一点功劳都没有?
十恶不赦之人,自然有其不赦之罪,只是那一点点功德,也不可掩饰。
西平伯之恶并非如他这样的王公之列中之尤者,西平伯总还做了一些功德在民的好事,更有一些贪婪无厌的勋贵王侯,除了横征暴敛,贪渎枉法,别无能事。
西平伯为世袭封疆之臣,如果法治难彰,其为人的善恶道德,在他的位置上并不重要。
太尉大将军说西平伯刚愎自用,滥用民力,不恤人命,贪天之功,远征吐蕃一役,贪功冒进,丧师数万,却上奏朝廷说颇有斩获,数万生灵的生死被他一笔勾销,而那些朝廷的监军御史刺史之流,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好似从未知道这样的虚瞒妄报。
他们失职失察,难道仅仅只是畏惧西平伯的权势么?
至于他勾结王公,挟持蜀地,威震中枢,隐隐然有割据之势,这些罪责确是不可掩饰,只是要说他说他无德颟顸,自然没有委屈他,要说他无能无功,真是以一眚掩大德了。
朝廷对于西平伯和他的余党的清洗株连,当然并不会斩草除根,要真的斩草除根,除非这国朝易姓,改朝换代。
因为那些王公贵族,开国勋旧,数百年的姻亲勾连,互相之间早就瓜蔓相连,根深蒂固,关系匪浅,真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皇帝老子的一家人,都和西平伯藕断丝连,有着梳理不清的血脉关系,开国西平伯的女儿,还是太宗皇帝的贤德皇妃,第六代西平伯的姑母,还是天德皇帝的懿淑皇后。
皇帝这个时候要的是大家的表忠心,震慑其他敢于觊觎皇权的权臣猛将,而不是真的要将西平伯的势力连根拔除,那样的话,甚至都会牵扯到国姓皇家,国朝的根基也会动摇。
当然,薛人凤不会放过羞辱报复敌人的机会,他冒着天大的风险,在西平伯被缉拿的前夜,一样在西平伯府邸,在那所西平伯羞辱他,凌辱蹂躏霞儿的卧房里,当着西平伯的面羞辱他的妻女,让他尝一尝这种当面被人羞辱尽尊严的滋味,将他给自己的屈辱还给他。
国朝以来的王公贵族,就算是因犯法族坐,大概也未曾有妻女遭此凌辱者。
在西平伯尝尽这羞辱的滋味之时,他体验到了强弱颠倒,世势转易,成为阶下囚的生涯原来是这般的不好受,只不过对于这些王侯来说,西平伯的家道中落还只是个开始。
薛人凤施暴之余,几乎是五官扭曲,道“我向天发誓,也向你这位我的恩主发誓,我今日在你的面前羞辱你家的女人,诛杀你这猪狗,仅仅只是个开始,好戏大戏都还在后面。迟早有一天,我薛人凤将你们祖宗和你们的太祖太宗的祖坟全部刨开,我要以鞭尸掘坟的羞辱还给你们,而不仅仅是将你们诛灭。我将要你们的子孙如猪狗一样的蜷缩在老子的胯下为奴,让他们比你死的还要难堪,以偿还你的罪孽和给我的羞辱,我要你到阴曹地府无间地狱时候,被你们祖宗和太祖太宗的江山社稷诅咒,诅咒你带给他们的羞辱,为你给我的羞辱偿还代价!“
这一番话是薛人凤还给西平伯的傲慢,乃是用毁灭和近乎诅咒来报复给他,完完全全的还给他所有的羞辱。
同样的呻吟,同样的挣扎无助,同样的呼喊不应,西平伯的夫人和女儿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千金郡主娘娘,看不上薛人凤这样低三下四的奴才,今日一样被薛人凤骑在胯下玩弄。
当日霞儿所受尽的屈辱,一一还报在西平伯的女人和女儿身上。
冤冤相报,如此的轻易颠倒,如此的残忍乖戾,西平伯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虽然他早就对他的夫人没有了感情,虽然他和他的女儿的父女之情也并不深厚。
只是那种作为男人的耻辱,作为父亲的无能,让他忽然有一种惊天动地的恐惧席卷而来,他本来应该气炸了肺腑,只是火气全没有,剩下的事无边无沿的恐惧。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妻女似乎在被蹂躏羞辱中得到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欢愉,形同娼妓。
报应,这就是报应,现世报。
薛人凤犹然记得西平伯听到这一切的恐惧,那是发自灵魂和骨子里的恐惧。
不仅仅是畏惧死亡,畏惧死亡不过是肉身将灭,这种恐惧乃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无望黑暗,绝望与死灭,毁灭与颠覆。
一向高傲狂妄的西平伯,连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中,他何时会有害怕呢?
就算是知道自己面临绞首之刑,他一样的泰然自若,只是听到一个奴才,自己的奴才薛人凤的这番话,他一下子碎破了胆。
他忽然发现,薛人凤终于明白了他们这些王侯将相的所能作威作福依仗的真谛,也知道如何让他们低下高贵的头颅,更知道如何的对付他们这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狂妄霸道的所谓贵族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