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解释。”南酒攥紧了手,指甲硬生生嵌入手心中的疼痛令她清醒,她看着少年那眼底的深沉,只感觉一瞬间像是被人宣判了死刑,滚烫的血液都开始缓缓变得冰凉,仿佛在倒流般,她颤抖着问他,红着眼,哽咽又艰难的重复:“你想要什么解释?”
韩靳晏静默了片刻,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少女的反应,怕自己忍不住心软,怕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他被长睫遮掩的眸光支离破碎,像是被打破了平静的海面,南酒听到他用近乎于冷酷而残忍的话语说:“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关于照片的理由吗?”
他向她要……
理由,解释。
一瞬间,
南酒只感觉无比的可笑。
属于夏季的暖风吹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温度,她整个人像是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眼眶红了薄薄一层,眼底隐约划过了一抹微澜水色,她什么也不在乎,只是死死地仰眸盯着面前的身影,一字一顿,犹如刀割:“你信我吗?”
“韩靳晏,你信我吗?”
她喊他的名字,语气中透出了难以控制的尖锐和逼迫感。
这个世界上,
谁都可以不信她,
谁都可以不在乎她。
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韩靳晏?!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怎么可以不信她……
少年沉默了。
他想着那日在网吧时的场景,那次意外的逃课。
当时他只是以为南酒是因为学习的压力,并没有多想。
“我需要解释。”他盯着她,语气放轻缓了些,那一双眸晦涩的像是冬日被乌云遮住的月光,寡淡而冰凉,抑制了所有的情绪。
少年脑海中是完全空白的,已经容不得任何思考。
是清醒,还是混沌。
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要面前的人给他一个理由。
不管南酒说什么,
他都信。
“解释……呵。”南酒身形轻颤,有那么顷刻间感觉那白衣漠然的少年遥远又陌生,仿佛站在另外一个世界上,可是她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了,碎光在眼底摇曳,她企图看出以前熟悉的影子,或者是任何的信任感。
可是她看到了,却是深不可测的色泽,宛若那遥不可及的黑夜,缭绕着浅薄的雾,拢了山河。
“你不信我。”她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吐出了这么一句近乎轻的如呢喃般的话语。
她这辈子没什么可在乎的,
因为未曾拥有,所以也不会在乎。
毕竟她不配。
如果可以触碰温暖,谁有愿意身坠凛冬。
可如果……那温暖有一天忽然变成了灼烫而炽热的火焰,燃烧起熊熊烈火,将人烫伤,将人吞噬,毁天灭地。
又该怎么办。
南酒这样的女孩,
内心沉默又冰冷。
童年的经历可以救赎一个人一辈子,也同时可以毁了人一辈子。
在她的世界里,本该就是孤身一人,可却突然之间出现了个韩靳晏。
连带着她满身尖锐的刺在面对那样干净坦荡如神明般的少年时,都渐渐收敛了,露出了属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却唯独不能不在乎韩靳晏。
她内心深处敏感又自卑,每时每刻都在因为关于韩靳晏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而变化。
那一根原本已经紧绷着的弦,在每一次细微的颤动中,终于彻底崩掉了。
像是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的小兽,带着处于陌生世界的彷徨和茫然,也带着满身竖起的沉默的刺,在遇到火焰的时候,她触碰了,她被灼伤了。
她只会选择重新缩回自己所在的壳里,不碰情感,不见天日。
往日压抑在心底的细枝末节此刻完全被现在所发生的事情点燃。
“砰——”的一声,爆炸了。
所有事情压抑到最后,
总会爆发。
只缺那一个导火索。
而如今,
被点燃了。
于是,
南酒抬起了眸来,那一双桃花眼腾起了雾气,氤氲了不知名的情绪,隔绝了深处的一切。
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情绪席卷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缓缓汇聚在心口的位置,泛起剧烈的绞痛,那如刀割般尖锐的疼痛令人崩溃,令人清醒。
她笑了,对着少年勾了勾唇角,在阳光下那般灼烈而惊艳,仿佛桃花在开到最浓烈绽放的那一刻,对着这世间轻轻吐出极致馥郁的靡丽芳香,随后——
花事荼蘼,凋零枯败。
面对那样的目光,少年倏然感觉心口上掠上压抑的沉重,如同深沉的大海潮起潮落,令人呼吸不来,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长睫不安的颤了颤,忽然似胆怯的退后了两步,直到背脊抵在了树干上,退无可退,被迫承受。
他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感觉……
好像在无形之间,失去了什么。
“有什么可解释的。”南酒见少年的反应,神情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心底越是尖锐的腾涌,她就越是笑得灼烈,就连眼底都酝酿着了一抹最淡的桃花色,仿佛有满地桃花残瓣烫伤了影子,碎了遍地。
——你和靳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不合适。
——这样下去,只会耽误靳晏大好的前程。
——你配不上他,他的未来不是你能参与得起的。
——你这是在毁了他。
那曾日日夜夜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冰冷警告的话语,成就了在每个夜深人静,万物俱寂的深夜中的梦魇,一句又一句的袭来,将人撕裂,将人吞噬。
她在毁了他吗?
那好。
她,
放手。
其实一切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可值得问的呢。
他那样干净又骄傲,和柳依依站在一起宛若天作之合,未来,也定会站在颠峰上,享尽辉煌。
“都是真的。”
她笑。
“我是和他在一起了,玩玩而已,你何必在意。”
逆光而站。
“其实,之前就想和你分了,毕竟很没意思。”
那百年古树的枝杈将蔚蓝的天空分割成无数的碎片,有哀鸟掠过低鸣,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光线从树梢穿过,跳跃在少年被一滴泪水打湿的睫毛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又松开,再次攥紧,指节泛白,心脏压抑而沉重的跳动声音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