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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无奈的相亲(1 / 1)

报社里的方主任端了一个脸盆从卫生间走出来,在晾衣绳上把盆里的一件衣服摆开,瞧见我,方主任笑道:“小宁去农村回来啦,怎么不回家吃饭呢?”

方主任是报社的总编辑,年近五十,随和健谈,大家都喊他主任,好像是跟他之前在其它单位的职位有关,我也入乡随俗了。

“我吃过了方主任,你吃了吗?”

“我正准备回家吃,你说说这个天气,早上起来时身上凉,到了中午,热的跟三伏天似的,我去体育馆打了一场球,衣服都湿透了,这不趁汗未干正好把外套洗了,省的回去我老婆唠叨。”

“怪不得方主任看上去年轻体质好,原来一直在锻炼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年轻人爱玩什么手机,电脑,我老古董啦,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太差,不如把身体搞搞结实。”

我朝他笑笑,往报社里面走。

方主任道:“小宁,报社下午没人,老韩去市里开会了,小谭和小邱他们几个人不知跑去哪玩了,你没事的话也早点回去吧,老待在办公室看电脑,对眼睛伤害大。”

“哎,方主任。”

我拎着包,失落的沿着报社的走廊踱步到尽头,一间间的办公室全部上了锁,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楼里震出的回音,寂寥而落寞,带着腐朽的气息。这个时候的今日晨报,应该忙的不可开交吧,为了生存,为了理想,至少大家都在人生的轨迹上跑步前行。

而这里,只有安逸的等待死亡。

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把华爱民给的文件翻了翻,摘抄出大段的中心思想,输入到文档里,拼拼凑凑,果然很快弄好了。接下来该干些什么,不想回家,也没其它的事做,写写小说吧,我想着,提笔落了两句,再没下文,心态变了,环境变了,那些美好的爱情永远存在别人的故事里。

我把纸揉成一个团扔进垃圾桶,无聊的打开QQ,近一年没用了,密码也不记得,输了三次才登陆上,乐乐和子佩在线,我把她们拉进一个群里,主动和她们搭讪。

我发了一条消息:“姐妹们,看来今天大家都有空啊。”

乐乐回道:“心情欠佳,无心工作。”

“你怎么了?”

“还不是许桦的事,昨晚他又说他加班了,但今天我打听了下,昨晚办公室根本没有人。”

我发了一个滴汗的表情。

“他的不专一开始表现为常态化了,你不在江城,我连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你今天怎么想到上QQ,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闲的连水都不想喝,连觉也不想睡,空死了。”

“那不挺好的,老板叫我了,拜拜。”

“拜拜。”

再无回应。

三人的聊天群里恢复了安静,我呼叫了几遍子佩,她没理我,估计在忙吧,整个世界陷入令人恐惧的沉寂。我一个人在办公楼里看书,翻报纸,变换各种姿势打瞌睡,好不容易挨到六点钟,骑自行车回家吃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回到家,看见屋里坐了不少人,心里直犯嘀咕,压根没想起早上妈妈的交代,直到看到花婶的脸,她的旁边坐了位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很斯文。

“哟,小书回来啦。”花婶同我打招呼。

妈妈指了指手表,朝我直使眼色,“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花婶等你半天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打着哈哈,勉强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啊花婶,让你久等了。”

“没事,这男孩追女孩,等一等应该的,何慕,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宁书。”

妈妈在我后面推了一把,我一个踉跄向前,差点扑进何慕的怀里。

我无奈的暗暗翻白眼,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宁书。”

“你好。”他抬起头,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我的手,又迅速垂下眼睛,那张脸比窗花还红。

“顾老师你看,何慕还不好意思呢,这孩子老实忠厚,稳重。”

妈妈附和道:“小书,小何是花婶妹妹的邻居,二十四岁,比你高一届,以前是米县中学的学霸,我都教过他呢,我一看见他就想起来了,你说多凑巧。”

何慕弱弱的回应,“顾老师,我过年时和同学们一起来给你拜年,我站在人群后面,你可能没看见我。”

花婶爽朗的笑了,“这孩子,私底下不好表现,可工作很上心,你看我们县里开大会,县长、书记读的那稿子,全是小何写的,县政府里的笔杆子。”

妈妈道:“是吗,现在不邀功请赏的年轻人不多,小何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他的声音更小了,“南京大学法学院的。”

妈妈叹道:“了不起,那怎么不留在南京工作,回米县来了?”

“我妈妈身体不好,我想回来照顾她,她一直希望我能当公务员,所以为了满足她的临终遗愿,我考到了县政府,可工作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

听到他说这些,我对他由反感而产生了隐隐的同情,更对他坐在这被审讯有些不忍。

花婶仍说着:“小何他父亲是建筑工程师,东南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小何的母亲生前是县文化馆的副馆长,真正的书香世家,同顾老师你们家一样。”

我说道:“花婶,要不你在我家再坐会,我和何慕先出去吃饭。”

妈妈和花婶大喜过望,“去吧,去吧,慢慢吃不急着回来。”

我走到院子里,他跟在我后面,我回头望了望他,他也瞥了我一眼,像受惊的小鹿,屋里,花婶拉着妈妈继续絮叨,如数家珍,看来不把我和何慕撮合到一块,她们是不罢休的。

“我们去哪吃?”我问他道,他的个子挺高,站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的身材称得上魁梧,宽阔的肩膀高过我的头顶,与他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的五官称得上清秀,却不阴柔,有种沉静的阳刚之气。

何慕难为情的挠挠头,“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请你吃韩国烤肉吧。”

“好啊。”

我边说边推自行车,他阻止我道:“我开车来的,再说晚上在巷子里骑自行车不安全,太黑了。”

我甩甩手,随他到巷子外面,一辆崭新的汽车停在那里。

“上个月刚买的,去市里看电影方便,我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看电影。”离开了我家,他明显放松了,替我打开车门,主动说道。

“县城不是有电影院吗?”

“县城里的电影院看3D的效果不好,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对电影的画面质量比较较真,或许是因为没有其它的爱好。”

我站在车门口打量他的车,车里收拾的异常干净,干净的一尘不染,面对洁白的坐垫,都不敢坐上去,生怕弄脏了。他以为我是嫌热,忙把坐垫拿到了后座,又从后备箱拿出麻将垫,熟练的铺好了。

“刚刚把凉垫撤了,谁料到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太阳下山了,还这么热。”

“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啊?”我第一次见识一个男孩子的整理功力。

“没娘的孩子,还不得靠自己。”

“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快一年了。”

我点点头,明白他说的意思,沉默着。

过了孩子放学和下班晚高峰的县城,此刻路上行人稀少,偶有车辆从我们旁边经过,越发显得车内的气氛过于安静。

“宁书,你比中学时胖了一些,比之前……”他顿了顿,挤出两个字,“漂亮。”

我被他的憨态逗笑了,“你中学时认识我?”

“你父母是中学的老师,我们都认识你,那是你很瘦,短头发,远看像个男孩子,现在长成大姑娘了。”

他说话的口气像我父亲,我爸老是说:“我们小书,长成大姑娘了。”

我被他带进了回忆里,“那时读书时真开心啊,每天就知道上课读书,写完了作业就到处疯。哎,你还记不记得操场上有个乒乓球桌,很结实的桌子,后来竟然被一个踢足球的特长生踢坏了,我还特地跑过去看,那球桌碎成两瓣了,不可思议。”

“这是真事,那特长生是我们那届的,踢足球特别厉害,听说还进了国家队。”

“真的啊,可国家队有那么厉害吗?”

我和他不约而同的笑了,瞬间找到了互通的话题,就是我们都熟悉的中学时光,陌生感一点一点的渐渐消逝。

县城里的韩国烤肉店店面小小的,在店外面也摆了两张桌子,今晚夜色好,于是我们坐在了外面,旁边即是人行道,但此时已鲜有人经过。

炭火、烧酒、生肉片和蔬菜摆上桌,令人不由想起韩剧里常出现的场景,在深夜的街头,和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有情人对饮畅谈,想聊甚欢。

可是何慕不是我的有情人,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不会为他改变自己不喝酒的承诺,也没有在如此的环境里想入非非。他边独饮边烤肉和蔬菜,然后把烤好的食物放进我的盘子里,像是一位惆怅的父亲在照顾自己年幼的女儿。

“喝酒没关系吗?”我问他。

“不要紧,把车放在这边,我等会打的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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