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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次年夏天。
一年多来洺月眉目益发精致深刻,长高了不少,卓然挺拔。虽没有脱去了孩童的形貌,但也因为她淡然的性格,显得分外的早熟。看起来却和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沉稳。每天上午帮着许三娘干活做饭,下午就在小院里打坐练武、伺弄菜田,倒也充实自在。
开春来许三娘捉了十来只鸡放养在后院,因为常嫌洺月吃得少,每天给她煮两哥鸡蛋,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清瘦单薄,却也无病无痛,身体健康。这让许三娘很满意。
往往洺月刚要道谢,就被许三娘白眼过去,半是威胁办事认真的看着她,“吃得多也要做得多才好,吃饱了好好练武,万一有个什么事,还指着你以命报答呢。”
于是洺月被干脆利落的憋回去。然后在晚上越发的狠历。
这天,洺月洗完碗筷,取出《礼记》在葡萄架下细读,许三娘在不远处的古井边装葡萄酿酒,回头一看,洺月已经躺在石凳上睡着,头发散开,发梢垂地,一手握着书放在胸口。
许三娘不禁无奈的一笑,轻手轻脚走过去,想要拿开书本,让她好好休息,温柔的用手指悄悄梳过他的长发,触手微凉顺滑,顿感燥热尽去。
阳光从密密的葡萄叶中穿过,如丝如缕的落在她的身上,疏影斑驳。少年打扮的洺月一身青衣素衫交映,一双剑眉星目,已然是一番英气,闭着双眼,长睫投下残月似的一弧阴影,玉色的脸上巴掌大的暗红色胎记却不显得突兀,柔和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身边让许三娘一阵心酸也是欣慰……
一轮冰盘也似的满月,银光清辉,尽数洒落她的衣襟,来不及见其容色,唯见气度高华清贵,谦谦如玉。雪亮的剑光恍若划破长空的闪电,万物战栗,冷冽莫敌。
忽然感觉一道杀气袭来,洺月掉转身势,肘臂微翻,让竹枝从腋下倏然划出。竹枝轻颤,避开锋芒,直刺来人胸口。来人剑招迅疾,手腕轻抖,划一个精妙的圆弧,还一招桃花流水,轻灵变幻,却是招招精准,直逼洺月致命部位。
两人拆招一刻钟,竹枝竟未有一次相触。
来人剑术精妙,奇诡莫测,却灵动犹如雪花飞舞,梅影疏横,让人眼花缭乱,两颗钟后,洺月就显出败象,在变幻无方的招式下勉力支撑,却仍有不甘常出妙招解围。但是却仍然因为经验不足而败下阵来。掉落在地上。
来人冷哼一声,放下竹枝,冷冷的看着站起身来的洺月,心里其实很欣慰,嘴上却没有那么简单放过,“勉强可以!”
其实,他的内心是很激动的,可以说,眼前的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已然有大家气象,招式一学就会,融会贯通,临阵拆招时,又能根据实战境况随意变化,心随意动,一招一式都极妙非凡,假以时日绝对有纵横之势。
“洺月愚钝!请师父责罚!”洺月恭敬的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竹枝,仿佛那不是一根柱竹枝,而是一把宝剑一般。
司徒星魂撇过她的发顶,满意的点头,“两个月后,我要你正式成为冥宫弟子,所有入门考核你必须通过,且我要你成为‘洺’字辈弟子!”
洺月猛然抬头,“明?”
司徒星魂勾起嘴角,“是!‘洺’!”他却没再解释!不管她是否知道这个字的意义,都不要紧,她的名字代表什么这也不重要,冥宫也不是没受过没有任何背景的弟子,只要足够优秀就行。
看着司徒星魂远去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中,洺月缓慢的拿起地上的竹枝站起身,眼神悠远,抬头看看天色,俨然有了破晓之色。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该做早点了啊……”
洺月走进自己的房间,掀开门帘,拉开衣橱,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热气腾腾,侧耳倾听,那确实汩汩泉水流动的声音,一股细长的微黄的泉水沿着竹管流入用岩石堆积的小池子,注意容纳两人的池子被热气包围,让整个房间弥漫着硫磺的气味,白色的雾气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这条温泉水是商妍从后山的温泉池接下来的,用一根根细小的竹节,从地底下慢慢流入汇集而成,花了她不少功夫,效果也算令人满意。
简单的沐浴完后,洺月整理了衣衫,收拾完后准备去书房听课,依旧是隐蔽的位置,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气息不让人发现。
带着自己的工具,专门找没人的小路走。
“……帮我把这个埋了……,还有准备……”
“……是!师兄!”
见有人出来,洺月掩住气息,将自己藏在了柱子后,等人过去。
房门打开,是一个灰色衣衫弟子,手里却是血淋淋的……兔子。洺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阵昏眩,对鲜血,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怕血,很怕。怕到只要看到血就会头晕目眩,胃里立刻翻江倒海,而内心也是一阵阵的刺痛。
一个旋身,飞快的跑开。衣摆掀起一片浪花。
“……呕……呕——”
干呕声听的让人直皱眉头。好在这个时候冥宫的弟子都在上早课,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缺席。
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胃都吐出来,只觉得浑身无力,抬手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脸色一片惨白,粉色的唇瓣干涩微微颤抖。身体沿着树干慢慢的蹲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压制住内心的疼痛感,左手撑着地面慢慢的坐下,等到自己坐定,下意识的抬起手,却见手心一片绯红,红的刺目的颜色……
颤抖的手不自觉的低头侧身看。那是一撮带着颜色的白色皮毛,似乎埋的并不深,头的尾巴还露在外边。洺月木然的用手扒着泥土,看到眼前触目惊心的兔子,闭上了眼睛。
可是,即使闭上了眼睛,她依旧能看见那满池的血红,红的刺目,红的……让她绝望……
那种感觉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过!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要听!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