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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月的一击,彻底让人疯狂了。
是运气也好,是实力也罢,这样的一箭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一阵了,或许换个主人公会让他们更兴奋一点,而不是像现在,只讨论箭而不想多谈那个一箭惊人的洺月。
人的本性都是这样的,先入为主,不要说起初她就没有存在感,就说她一向不合群没有任何比较谈得来的朋友,更别说他们实际上是同门了,他们本该对这样一个“洺”字辈的弟子有该有的尊重,可是……没有。
等级、尊卑观念,自古以来就根深蒂固,不是因为你的一次风头就能改变的,即使你再优秀,没有人提拔,没有人帮衬,没有一定的背景,紧紧只是默默无闻的做着自己的事,一切都是徒劳。
不管怎么说,洺月算是终于露了一回脸了,不管大家对她的评价如何,说她是侥幸,运气也好,是真的靠实力也好,她也终于被人记了一回。不知不觉的,有些人也开始注意起了她平时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惊天的一箭,或者,看看她平时是不是都光练射箭了,平时也没看到她多出众啊。术业有专攻,她只是一项射箭能拿得出手,其他人都要花更多的功夫在其他的学业上,当让没有她只攻一门来的那么……出挑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啊!
他们可是文武全才,才不像那个下等人一样,光有一身的蛮力。
还别说,这一点,他们还都猜对了,洺月一直以来都在冥宫打杂,但凡能做的活计,搬运一些米粮啊,酒缸啊,砍柴啊,煮饭、洗衣,她都会,而且是越做越顺手,比起冥宫中一般的弟子来说。她的力气,是练出来的,是其他人根本没法比较的。
于是,素来不关心洺月这好小人物的众多弟子都有意无意的开始注意她的行踪,这下才终于发现,原来,她和厨娘许三娘关系很好,不但如此,就连冥宫弟子的吃食都是出自她手,住也是住在最偏远的角落,完全和其他弟子隔离。
她早上要挑水做早膳,然后就是课业时间,中午要做饭,下午依旧是上课,到傍晚就是挑水做晚膳,等到她将所有活都做完,冥宫弟子都已经到了安寝的时间了,她是从哪里学来的箭术,难道许三娘是真人不露相,在她身上另有玄机?也或许是洺月本人有什么秘密在身,只是他们不知道?可是,也不像啊,哪个大家子弟会让一个有身份的子息做这些服务整个冥宫弟子的事啊,而且,她本身也没有便显出任何的特别之处。身为女子,样貌丑陋,衣着贫寒,不合冥宫其他的世家子弟有任何的交谈,做着冥宫所有弟子都不会做的活。哪里像是一个大家子息啊。
于是,大家分析的结果就是,那个人没有什么,该干什么还是照旧,不用有顾忌。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下九流货色凌驾于他们之上,一定不能姑息!
然后,洺月就发现,照旧晾晒在外面的衣物被剪破,采来的晒在院子里的药材被淋了个透,就连干柴火也没能幸免。房间里会出现蛇虫鼠蚁,连三娘酿的酒也隔三差五的被偷。
但是,也仅仅是如此了,大家的身份在那,他们也做不出多出格的事来,毕竟还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恶作剧,只要不伤根本,也没人会当回事。冥宫的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而洺月呢,刚开始也只是皱了眉头,以后也就渐渐习惯了,也是麻木了,被窝里发现的蛇也泡了酒,只是为许三娘采的治关节的药草总是被破坏,失了药性,无奈之下,她只能换个方式储存那些药,把药草处理干净,连夜将它们做成了膏,用罐子装了,内服外用都便宜,也省去了每次都要煎药的麻烦,而且经过她处理的药膏没有药汁那么苦涩难以下咽,让许三娘喜了很久,每次吃药都要庆幸,自己虽然没有子女,可是又有哪家的孩子,能够做得到像洺月一般,事事尽心,处处为她着想。下一秒就开始感叹洺月的命苦,更加怜惜。
时日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春去春来,少年们开始渐渐停止了那些无聊的恶作剧,不是它们开始看中洺月,而是他们没有时间去胡闹了。古代男子多早熟,十二岁开始就开始渐渐的被管束起来,长子长孙更是开始接触家族中一些简单事物的决策。渐渐收敛了孩子式的胡闹。行为举止也开始注意起来。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意为……”李秋风微微一顿,睿智的眼神扫过下面的学生,“清屏,你来说说,何谓民贵君轻,又有什么意义。”
蓝衣少年有些犹豫的站起身,这些为臣之道,对于他们来说都还太深,他们能理解的还太表面化,只能照搬教条,应用一下前人的理论,“是……说百姓最为重要,土谷之神次之,君主为轻。所以得着百姓的欢心便做天子,得着天子的欢心便做诸侯,得着诸侯的欢心便做大夫。诸侯危害国家,那就改立。意义嘛,意义……,至于意义……”眼神看向旁边的伙伴,脚下也没消停,踢踢前面的友人,可惜,被他点到的人都低下了头,做深思状,转而挠腮,也不知道是真在想还是在做给李秋风看的。
突然,他看见一旁有人不住的往后指,眼睛瞥的都快抽筋,才让清屏明白过来,那个角落坐的不是她嘛!此时不整更待何时,让她也露露脸,别说他不帮忙啊!
“这个意义嘛,师傅,我们刚上课前还讨论来着,也有点眉头了,可是弟子最笨,还没办法表达,师姐吧,洺……洺月师姐她说的好像蛮独到的,弟子之事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却没听真切,所以想先听听师姐的独到见解。”表情诚恳,一脸的崇拜。
李秋风撇了他一眼,掠过他,看向低垂着头的洺月,暗暗摇了摇头,她还是这么孤僻,这么多年依旧不得人心,无法和众人融合,永远是那么格格不入,在冥宫中自享一方天地,与世无争,永远是不温不火,那些小子惹了她也没个反应,真不知道她是能忍还是真的不在乎。也好,看看她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来,“民贵君轻”的论调还是能体现很多人的思想的。
“那好!”看向洺月,“洺月,你起来!”
洺月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一身灰色的布衣,却无法掩饰她本身的挺拔和清灵,沉默寡言的她,自有一番特质,让人静心的特质,看着她,不由的就能静下心来。
“师傅!”恭敬的鞠躬,站好,看着李秋风。
“恩!”李秋风摸上自己长长的胡子,点头说道,“你对孟子的‘民贵君轻’论这么看!”
洺月定睛看着他,有些犹豫,“我……可以说吗?”
李秋风目光一闪,有些意外,她居然还真有自己的意见?
“但说无妨!”
洺月抿了抿唇瓣,“很矛盾的论调!”
“哦?矛盾?”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