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平镇大街小巷亮起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映得高楼矮屋影影幢幢,暗处树影婆娑,人影恍惚,一切光怪陆离,怪异诡谲。
太阳早就下山,大街上仍是热乎乎的如蒸笼般,偶尔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丝风,却也燥热无比。
北方天边不时隐闪着淡淡的亮光,伴有隆隆声响,看来一场暴风雨将不期而至。
聂隐三人并排走在大街上,一言不发,各怀着各的心事。
走了一段距离,陈茗突然问道:“哥,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她一向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不堪这般如天空沉闷的压抑感觉,毕竟她还是一名学生,没有已走出社会多年的陈传那份看事情比较淡定的心境。
陈传说:“带着你隐哥在街上随便走走,散散心,另外,还介绍一个新朋友给他认识。”
从下午到现在,陈传似乎从聂隐眼中隐隐看出一些不好的端倪,尽管聂隐刻意隐蒧得很深的面带微笑谈吐自如,但还是有些东西若有若无的从聂隐他那一瞥间流露出来,让人觉得不自然,有些剌眼。
至于是什么,陈传不明白,也不好相问,只是想多多陪他到大街上走走,散散心,接着去大喝三千杯,一醉方休,让聂隐那颗躁动的心被冰冷的酒水浸泡冷静下来。
在这种非常时期,他只想牢牢地看住聂隐,不让他继续去做一些给家人带来灭ding之灾的蠢事,否则他将对不起聂隐父母,更对不起他与聂隐这俩哥们如鱼水般的兄弟情谊。
聂隐情绪有些低落,紧抿着嘴唇,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在路面上,象是在用自已的步子丈量着不太长的大街,忽然他抬头对陈传探询地说:“传子,要不我们一起再去一趟派出所看看,如何?。”
他实在有点不甘心就这样子的局面,看看事态能否有些转机。
因为他还是相信,一个国家强力机构并不能真正地被某一个人物独自掌控着,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眼睛是雪亮的,总会有一两个心地善良的人会动侧隐怜悯之心。
说实在话,如果今晚真的要他去干什么大事来,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不安,毕竟那可是犯法的大事,绝对的身败名裂,这对于他而言,与国家强力机构对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所以他还是心存侥幸心理想再去派出所碰碰运气。
也许老天睁开的眼呢,让事情有所转机呢。
陈传停住步子,脸上表情阴睛不定,沉思半晌,才说道:“好吧。”他当然了解聂隐的心思。
陈茗瞄了一眼身边聂隐,轻咬樱唇没说什么,心中莫名涌出一丝不安。
当她看着路灯光照之下,聂隐那张轮廓鲜明的脸上浮现出坚定而无畏的神情,不禁暗自叹息。
她和她哥一样,何曾不知聂隐此刻的心思,毕竟一起从发小长大,彼此的脾性都熟稔于心。
十来分钟之后,三个人站在安平镇派出所的值班室内,一位年约三旬的精壮民警,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坐在空调下面,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剧。
一件藏青色的短袖警服随意丢在办公桌上,至于手铐警棍多功能警务包等等一一参差不齐地挂在雪白的墙上。
办公桌上还放着一瓶青岛纯生,上面布满了水珠,瓶口冒着微微白气,应该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一包敞开的绝味鸭脖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旁边还有一个白色小塑料袋装着一堆啃得干净剔透的细骨头,如同被猫细细舔了似的干净利落。
看来这名在小学生心目中有着崇高形象的警察叔叔蛮懂得享受生活的,如此高超的舔吃鸭骨技术是当之无愧的登峰造极。
外面大院内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亮光,寂静得让人害怕。
今天是星期天,没有人加班,全所只留一个人值班,也不知道会值到什么时候就走人。
聂隐说明来意,对民警说:“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陈传两兄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民警抬头看了一眼聂隐,并没起身,“要报什么案,先说说。”
聂隐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父亲今天上午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伤着内腑,造成大内出血,幸亏抢救及时,才脱离生命危险,现住在镇人民医院重症室。而打我父亲的人从上午到现在一直没见着人影,也不提起赔偿与道歉……”
“且慢,你父亲是不是姓聂?”警察打断聂隐的回话,突然不经意地问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是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对啊。”聂隐丝毫不奇怪警察有先知之明,因为在此之前,陈传已经报过案。
那警察从抽屉里mo出一盒新开的深蓝色软装极品芙蓉王,抽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双手捧着一只精致漂亮的银色zippo打火机将烟卷点燃,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让那团烟雾在身体!内酝酿着什么,良久才徐徐地从口中吹出一根直直的灰白色烟柱,呛得陈茗轻咳几声,连忙退后一步,白晳的小手不停地扇动着眼前的空气。
“关于你说的这个事件,上午也有人来说过,对了,就是他来的。”民警指着陈传说:“我们也派人去调查取证,这是一起因经济问题引发的民事纠纷,当时我们就给双方当事人明示,鉴于此事属于经济类型的民事纠纷,我所不予受理此案,你们两家应在所属地村部找相应的领导进行协商调解。”
这位尊敬的警察大哥开始一本正经地打起官腔,并且信口雌黄地将本是差点出了人命的刑事案件牵强附会说成民事纠纷,然后推卸责任不予受理,要求回自属地村部解决。
因为整个所里警务人员都已遵循所长宋时明的英明指示,统一表明不受理此案的态度与决心。
果然不出所料,聂隐强忍怒气,仍不死心地争辩:“我父亲都被人打得生命垂危,进了重症监护室,这难道还算是民事经济纠纷吗?若是出了人命呢,那还属于民事经济纠纷吗?”
民警吐了一口浓烟,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固执,都跟你说明白了,此案我们是不会受理的,你们双方自已回去协调解决吧,至于如何解决,那是你们两家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若是出了人命,那就另当别论。”
他甚至连看都懒看聂隐一眼,直接盯着前面的电视节目,刚好电视里面播放的是官场大片【省委书记】。
聂隐忿怒不平,大声说道:“你们身为人民警察,吃喝穿用全是国家给予的,却对国家的老百姓所遭受的恶势力迫害而置若罔闻,无动于衷,不但不所作为,而且还要包庇恶人,纵容行凶,还算是警察吗?还算是人民的保护神吗?真是愧对你身上的警徵,一帮社会的蛆虫。”
聂隐到现在才明白母亲为何那样的惧怕王大发他们父子俩,当真是有人在罩着他们,任他们恣意行凶,充当保护伞,心中无比愤怒,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小子,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竟敢诽谤警察,小心把你铐起来,快滚吧。”那民警恼怒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对着聂隐挥了挥强壮有力的右手。瞧他个头至少有一米八以上,聂隐三人站在他面前竟低了半个头。
陈传吓得赶紧拖着聂隐就走,陈茗也面色苍白,气愤填膺,运动衫下面高耸的xiong脯一起一伏。
事到如今大家也无可奈何,只得走出值班室,聂隐怒气难消,恨恨地一脚踹向门外小径的花坛上,咔嚓一声,花坛边竟被蹬掉两块磁砖。
陈传黑眼框后面的眼睛珠子瞪得溜圆,一脸难以置信,陈茗亦是大吃一惊,他们兄妹俩可从没见过聂隐有这般可怖的能耐,看着他仿佛看着怪物一样。
看聂隐那轻松一踹,貌似没用什么力气,但能将两块用水泥粘上的磁砖随意地蹬掉,就不是一般的力气大了。
那警察闻声提着手铐冲了出来,横叼着烟卷,怒道:“你他妈的,怎么还不消停,要不要真的把你留下来。”
陈传两兄妹心里一紧,赶紧一左一右,拽着聂隐两只手臂快步向前落荒而逃。
…………
三人转过一条街,走进一条黑乎乎的胡同,陈传在一间小木门前驻步,伸手叩击,不一会儿,里面亮起了灯光,吱吖一声,木门开了一小半,一道修长而模糊的身影立在门内,随之一股闷热气息夹带着一股馊气扑面而来。
陈茗忍不住又用小手扇了扇空气,皱着秀眉好奇地侧头去观看小屋里面的情景,却因那人挡住,什么也看不清楚。
陈传露出笑脸说道:“小高,咱出去喝酒吧,天这么早,又这么热,能睡得着吗?”他一扫刚才阴霾的心情,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那人没答话,只是随手扯熄电灯,关上木门,跟着走了出来。
在他关电灯的瞬间,聂隐看到里面有一只白天在医院门口见过的绿色气罐十分醒目,一下子明白这人是谁。
“介绍一下,聂隐,我同学皆铁哥们,小高,高无欢,制冷维修师傅,新近认识的朋友,一个值得交的朋友。隐子,别想那么多,走,咱们一起去盛记烧烤店吃烧烤,那里味道很不错。”陈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