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秦墨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边,面前摆着两个小菜和一碗白米饭。
大宋立国近一百六十年,正处在高消费的阶段,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每日吃饭加上住宿要一百多文,十贯钱最多满足一个成年人生活三个月,所以必须省着点儿花。
毕竟他并无一技傍身,也没有生财之道,这笔钱花完了,下一笔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手呢。
不远处靠着窗户的地方,坐着以许少为首的几个家伙,他们点了一桌子菜,外加三坛最贵的梨花酒,土豪之气尽显。
他叫许承志,是下邑县大户许家的子弟。
许家祖上在宋太宗皇帝年间出任京东路转运使,相当于现代的一省之长,提携了不少徐家的后辈,许家成为县里的名门之家。
但是等这位祖宗致仕之后,许家再也没有出过像样的人才,逐渐沦为大户之家。
几杯酒下肚,众人开始拍许承志的马屁,说他一定能获得此次县试的书道类头名。
许承志飘飘然起来,神灵活现的哼道:“通过官查了又能怎样,照样得是八考不过的结果,想跟本公子抢风头,姓秦的小子还差的远。”
“那是当然,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秦墨皱眉,放下筷子冷声道:“诸位,你们拍别人的马屁我管不着,但不要把我当成垫脚石,家里大人没有教过你们吗,背后论人是非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许承志转头看过来,用轻蔑的语调说:“我以为是谁,这不就是让一位秀才失去廪生资格的秦墨嘛,也不过是获得了继续考试的资格而已,有用吗?”
秦墨针锋相对,说:“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你身边的这些废柴说了也不算,要看榜文。”
许承志哈哈大笑:“榜文跟你有关系吗,你考了七次县试,上过榜吗?”
一个家伙捏着腔调说:“当然没上过,否则他早就是童生了,何必再来考第八次,乡下人的脸皮就是厚,不知道羞耻二字为何物。”
“哈哈哈!”
几个人很嚣张的大笑起来,许承志信誓旦旦的说:“本少爷定是此次县试的第一名,说不定还是双甲童生呢!”
秦墨皱眉,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大喊:“开始张贴榜文了,大家快去看啊!”
许承志一马当先冲出客栈,扔下一句:“把饭菜给本少爷留着,看完榜之后再过来庆祝。”
秦墨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结账离开。
一名衙役正在往告示牌上刷浆糊,刷的很仔细,然后两名衙役展开榜文,小心翼翼的贴在上面。
下邑县属于南京府下辖的赤县,每年拥有招收一百名童生的资格,琴棋书画四道各二十五人。
报考书道的考生最少,却也有两百多人呢,淘汰率达到九成,最受欢迎的是琴道,中榜率接近十五比一。
琴棋书画,书道排在第三位,许承志的目光朝着第三列望去,榜首的名字会比后面的人大一号,他首先看到的是个金色的名字,心中不由的一喜。
榜文用黑色的墨汁写成,出现金色的名字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位考生获得了难得一见的双甲上成绩,也就是双甲童生。
可是等他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金色的名字并不是三个字,而是两个字。
“秦墨!”他念出金色的名字,瞪大眼睛喊道:“不可能!一个七试不中的家伙,竟然也能中双甲童生,榜文有问题!”
而他的名字就排在秦墨之后,以正常的字体大小进行书写。
衙役眼睛一瞪,太守指着许承志,恶狠狠的喝道:“你敢怀疑县尊和学正两位大人亲手书写的榜文,活的不耐烦了吗?再敢妖言惑众,马上拉你进大堂,别说是个刚中榜的小小童生,就算是秀才和举人,一样被革去功名!”
许承志赶紧闭嘴,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输在一个七试不中的家伙手里,太憋屈了。
最关键的是,刚才他大放厥词,说自己会成为双甲童生,同时还说了一堆看不起秦墨的话,打脸啊。
秦墨嘴角上扬,考上童生意味着可以入学县文道学院,学习更为精深的书道技艺,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
衙役见许承志选择当缩头乌龟,便没有再追究,扯着嗓子说:“县尊大人有令,中榜考生即刻入县衙,接受文位石圣光灌顶。”
中榜的人发出欢呼声,落榜者唉声叹气。
秦墨瞄了许承志一眼,迈步走向县衙大门。
许承志气的直咬牙,却又无计可施,也走向县衙大门。
秦墨报上自己的名字,衙役马上变得一脸恭敬,抱拳道:“原来是本届双甲童生,快请进!”
能在衙门口儿当差的人,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既然是县尊和学正二位大人看重的对象,当然要客气一些。
“多谢。”秦墨谦逊还礼,然后走进大门。
许承志跟在后面,趾高气扬的报上自己的姓名,心想第一名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我这个第二名应该也一样。
衙役斜着眼瞟了他一下,哼道:“进去吧!”
他一愣,这就完了,客气话呢?
衙役见他不肯进去,很不客气的说:“怎么,还等着县尊大人亲自出来迎接吗?不过是个刚考中的童生而已,架子就已经这么大了,等你考中秀才还不得鼻孔朝天,不进赶紧滚蛋。”
徐家是大户不错,但衙役是去年跟着徐灏一起走马上任的,根本不认识许承志,能对他客气才怪。
他气的胸中一阵翻涌,但不得不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毕竟还未获得童生文位,在这之前跟衙役起冲突,会在县令和学正面前留下坏印象。
一盏茶的功夫,百名新晋童生全部到齐,以琴棋书画分为四个队列,按照名次的先后排队。
秦墨站在书道类考生的最前面,挺胸抬头,从这一刻开始,什么七试不中,什么县试最熟悉的面孔,全都被双甲童生的称号打的灰飞烟灭。
学正贺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朗声说:“各位新晋童生,恭喜你们正式迈进文道科场的大门,希望你们以后在县文道学院里继续努力,再创佳绩!下面,有请县尊徐大人主持圣光灌顶。”
徐灏拿出雕工精致的红木盒子,贺昶赶忙伸手打开盒盖,露出装在里面的文位石。
文位石有鸡蛋那么大,表面带着些许凹凸不平,带有类似白玉的光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它来自安放于东京学宫里的文位圣石,与文位圣石意境相通,徐灏将其取出来,双手托举于胸前。
“各位新晋童生,请做好准备!”他沉声道,同时将文力透出手掌,向着文位石而去。
与此同时,童生们全都闭上眼睛,微微抬起额头,准备接受圣光灌顶。
咻!
异响之后,从文位石中发出一道白色光芒,笔直的射向天空,随即分散落在一百名新晋童生头上,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圣光分为白光、黄光、金光和紫光四种颜色,紫光又被称为神光,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功效。
白光只能让人产生或者是升级文位之星,黄光能增加一成文力,金光能让文宫里的气旋升高一级,紫光能让星辰和气旋都升高一级。
大部分人脑袋上都是白光,少数几个是黄光,其中就有许承志。
只有秦墨是金色光芒,显得十分耀眼,鹤立鸡群。
贺昶瞪大眼睛,作为每年都要主持一次县试的人,这种事情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徐灏同样吃惊,但他不能分心,只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文位石上。
秦墨清楚感觉到文宫里的变化,一道青灰色的风卷起,四个气旋在风中飞舞,几秒种过后,所有的风朝着一处汇聚,直至变成实体化的圆球,直径在一尺左右。
这就是文士所拥有的文位之星,它静静的待在圣道之星下方,四个气旋全都上升一级,【以笔为刀】直接升格为星辰,其他三个气旋从一寸变大为三寸,围绕着文位之星旋转。
当文位之星就位之后,他们头顶的光芒随即散去,从考生变成真正的童生。
徐灏收回文位石,迈步走向秦墨,伸手调整他头上的文士巾,说:“童生秦墨,日后到了文道学院,切记不可懈怠,本官期待你在府试和院试中大放异彩。”
在一众人当中,秦墨的装束最为普通,别人大多带着昂贵的东坡巾,只有他用一条灰色麻布束发。
徐灏为其正巾的时候,并未表现出丝毫嫌弃之色,反而一脸的重视。
贺昶也走过来,说:“童生秦墨,从现在开始你是县文道学院的一员了,三天之后准时报到,本院正亲自为你办理入学手续。”
县令正冠,学正鼓励,这是县试第一名才能享受的殊荣。
秦墨点头,朗声回答:“学生必不负二位大人的期望,努力修习文道,为本县争光。”
在他身后,许承志咬紧牙齿,原本这些殊荣应该落到自己的头上,而不是让这个七试不中的家伙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