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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季昭沉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猜测人心,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自己及时回京,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顾二老爷是现在的镇国公,对外一向没什么恶名,他是个男人,哪怕侄子战死,他也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悲伤压抑在心里,让外人瞧不出。
毕竟男人女人表达悲伤的方式不一样。
所以顾二老爷一定会担起后事,张罗替顾至发丧并下葬,可以说他把顾至身死的消息报上去,算不得什么大恶。顾至不能白死,虽然没有妻、子,可该有的荣誉和抚恤应该有。
但是,祁季昭就是觉得不得劲。
他问顾老太太:“您,同意的?”
顾老太太点头:“我也是伤心过度。”
祁季昭强忍着道:“就算元郎真的战死,可他尸骨未见,何以确定?”
顾老太太只能说,听说顾至战死,所有人都慌了,她根本没想到这碴,或许她确实觉得顾二老爷有点儿急,可毕竟这事往后拖,不定会出什么变故,本着顾至不能白死的想法,某种程度上她是默认了顾二老爷做法的。
她有些迟疑的看向祁季昭:“昭哥儿,你是不是,多虑了。”
祁季昭有些愤怒的指着眼前的书信,道:“如今战乱,消息不通,误报或虚报情有可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就能确定元郎已经出事?什么名利什么抚恤都是虚的,远没有元备的命重要。”
顾老太太点头:“我知道。”她也有些愧疚:“元郎出事,我身心俱乱,也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怕是真要耽搁了。你们兄弟两个从小养在一起,你最知他,他最知你,他的事,还得交给你做主才行。”
外头丫鬟报,国公爷来了。
顾老太太由祁季昭扶着,出来相迎。
顾二老爷上前行礼,毕恭毕敬的问:“母亲何事唤儿子前来?”
顾老太太道:“三郎回来,接到了元郎的家信,他只是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顾二老爷脸上闪过欣喜,道:“当真?”立时看向祁季昭:“元郎的书信在哪儿?”
一个大男人,欢喜的十分明显,就差当场说出谢天谢地之类的话了,不由得人不信他对顾至的疼爱和顾念之情。
他拿过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对顾老太太道:“太好了,元郎虽说受了重伤,到底性命无碍,我也放心了,不然,我如何向大哥大嫂交待?”
偌大的男人,竟然红了眼圈。
顾老太太心软了。
儿子是她生的,也是她养的,什么脾气禀性,她最了解,要说他有自己的私心,是人都如此,她可以理解。毕竟一母同胸,他除了排行吃亏,并不比他大哥差什么。
这么多年,他做稳了国公爷的位置,甚至比从前顾家还荣光,可见他能力也不差。
小时候他还与他大哥也是争过强,斗过狠,可那毕竟是小时候不懂事。
自从老大出事,他忍辱还悲,费尽心机,终于得到陛下承认,不仅没有受牵连,还被陛下将国公爷的位子给了他。
就是世子,他也只是说那是他大哥大嫂拼却性命保全下来的,应该应份,都该是元郎的。这么多年,他对顾至极尽容忍,有时间就亲自教导他的功课,待他像亲儿子一样,挑不出什么错来。
顾至不学无术,玩世不恭,成日里交些狐朋狗友,老二他也轻易不动一根手指头,只是苦口婆心的劝解。
这么多年,老二媳妇颇有微词,只因顾宣是二房嫡长,如今也大了,且一身本事,文武双全,不论从哪里看,都比顾至更适合做这个世子,何况老二是国公爷,子爵父承,再合情合理不过。
话里话外,都是鄙薄顾至为人,想把世子之位转给顾宣。
可老二却从没在自己跟前有过任何表示。
顾老太太确实疼惜顾至,可那是因为他没了爹娘,真要从顾家长远来看,顾老太太也是默认把世子位交给顾宣的。
但顾二老爷不提,顾至又一年比一年对二房态度排斥且敌对,顾老太太也就保持了中立。
综此种种,顾老太太相信顾二老爷是无辜的,他也一定很为顾至早丧而痛心,只不过他一直没提,如今知道顾至安然无恙,这不就露出了真实的欢喜和笑意?
顾老太太道:“是啊,幸亏元备没事。说起来,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只当他又淘气去哪儿野去了,哪成想居然跟三皇子去了云贵。他也太不听话了,亏的从前我那么宠他,这么大事,他就不知道临行前跟我吱一声吗?我可真是白疼他了,如果这回他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好啊?”
祁季昭沉默而无声,他抿紧唇,没提当初自己力劝顾至跟随三皇子去的事。
顾二老爷劝道:“母亲,元郎无事已经是万幸,至于他不告而辞的事就别跟他计较了。”
顾老太太怒目道:“计较,当然要计较,为什么不计较?这么大的事,这么大个家,他凭什么一言不声,说走就走?你这就派人去接他,不管西南还有什么事,让他立刻给我回来。”
顾二老爷道:“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顾老太太这才看向祁季昭,温声道:“你也累了这半天,就先住下好生休养,我瞧你气色不好,叫人请了秦太医给你好好瞧瞧?”
这毕竟是顾家的家事,顾二老爷派人去更名正言顺,祁季昭也就顺从的道:“是。”
顾二老爷道:“母亲,儿子想拿着元郎的这封家书,回去好好看看。”
顾老太太道:“由得你。”
顾二老爷看向祁季昭:“三郎没意见吧?”
祁季昭摇头:“国公爷您太客气了。”
“哈哈哈。”顾二老爷道:“还说我客气,你看看你,开口闭口,总是叫我国公爷,说过多少遍了,你要不见外,就跟着元郎叫我二叔。对了,这封信,是几时,怎么到你手里的?”
顾老太太也道:“是啊,三郎,你那时候可不在京城,元郎又怎知你在中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