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波上前一步,接近门洞,阳萌心提起,怕结界暴露,拉了拉希光的衣服。
希光自然知道阳萌的担心,不动声色道,“万小姐,你找错人了,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你。”
希光说完,很不客气地甩上木板门,一点面子没给万清波。
阳萌伸了一下舌头,“你真不客气。”
“她又不在意。”
希光话音刚落,果然又响起敲门声,万清波好脾气在门外劝说,“萌萌,看在易方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忙吧!这一次真是公司生死存亡之际,全部的钱都压在这个项目上了,消息一旦爆发出来,银行贷款不发,投资商抽走资金,下游的工程商停摆。易叔叔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不仅被耗空,还要欠下一大笔钱,最后这债务,还得落在易方头上。”
“还真是能屈能伸啊!”阳萌感叹道。
希光调整小院的结界,彻底屏蔽了杂音。
“难道她们挖到祭坛了?不可能啊!”阳萌疑惑。
“祭坛是一族中心,周边还有许多的小部落聚居区。肯定是那个女系文明一些部族遗落的生活遗迹,不是很重要,但发掘出来也够惊悚。”
阳萌还是不放心,掏出手机联系易方,结果完全没信号。阳萌斜眼看希光,“你把手机信号也给屏蔽了?”
“防备易方先生,需得全方位。”希光走回屋,他已经忍受不被阳萌的血气勾出来的饥渴了。没有尝过还好,一旦尝过那甜滋滋的血味儿,就仿佛上瘾了一般,再也无法摆脱,他略和阳萌拉开距离。
“忍得这么辛苦,还是别忍了吧?不就是和解吗?认个输而已,何必呢!”
当然不仅仅是和解和认输,希光胸膛跳动的心脏里那一枚碧玉针时刻提醒他,面前这个懵懂的女子,是他要臣服的对象。可是,没有能量,没有回家的路,一切都是虚妄,希光的银眼染上阴影。
万清波连吃两个闭门羹,脸上挂不住,心里更不得劲。易方不理她,她三十年来已经算是习惯了,可希光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算是怎么回事?行走社会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会这么无礼对待她,万清波胸口哽的那一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万清波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和相关单位打好招呼,招来的十来个安保如狼似虎从高速上扑下来,趁夜直奔阳萌家小院,几十年的老房子,砸得一团稀烂。街坊邻居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有几个要上前阻拦的,被膘肥体壮的安保人员拉开。砸完阳萌家,一群人又气势汹汹围在希光家门前,万清波再没有继续喊话的耐心,直接电话里指示,“把门给我砸开!”
阳萌搞到很晚才在屋檐下摆好晚饭,盛了一大盆热腾腾的白米饭招呼希光吃。
希光站在院子中央,一边抵抗血食的诱惑,一边道,“万清波果然趁夜找人来捣乱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阳萌诧异道,“砸门了?”
希光点点头,“真是无法无天的女人,还有点难办了。”
“就怕她还带了电视台的人来揭露曝光灵异现场,怎么也砸不烂的围墙之类的。”阳萌嘻嘻笑,“暴露之后,你以后危险了。把你的符,撤掉吧!”
“你同意给我你的血了?”
“你先认输。”阳萌死活不松口,坐下来给自己乘了一碗米饭,配咸菜吃得也很香,她不客气道,“我开饭了。”
希光看着巍然不动的院门,“阳女,我要认输很容易。可是,你以后,肯定会后悔今天的。”
“永远不可能。”阳萌坚决道,难得希光开始口软,她当然要高举胜利旗帜大踏步前行,“其实我还算一个好人啊,明明能够控制你,让你生死不能,但我也没那样做,反而是和你好好讲道理。我虽然不懂易方哥哥为什么要让我和你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一定让你认输,他有他的道理,那他肯定是要我不折手段之类的——”阳萌叹一口气,“但我还是想和你先礼后兵一下,你好好考虑。”
“你不怕我破罐子破摔,干脆拼了不回去也——”
“你自己说过的,你唯一在意的人,还在等你回去。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怎么样,演一场戏给易方哥哥看就好了呗。”阳萌侧头看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倒塌的院门,“咱们时间不多哦!”
希光躬身,握起阳萌端饭碗的手,“既然如此,我的阳女,一切都如你所愿。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我的灵魂,我所拥有的一切一切,都将臣服于您。”
星光撒在这个小院的角落里,希光身处光明,阳萌坐在阴影里,“而您,将会庇佑我,犹如爱护您自己一般,共享祖先的血脉,同生共死,直至湮灭。”
“喂,我只是要你认输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吗?”阳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希光对自己垂下的头,银发如瀑。此刻的他像一个受过最严格教养的绅士,即使在低头。
希光没有直接回答阳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馨香扑鼻,“做为交易,那我就不客气!”
阳萌猛缩回手,希光微笑,“又后悔了?”
“你轻点,我怕痛——”
“我不会弄痛你!”希光轻柔地拉起阳萌的手,甘甜而醇厚的血液如同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安抚了希光不安分的灵魂和脾胃,身体长久的饥渴被满足。
希光舌尖舔过阳萌食指上伤口,阳萌有点羞涩,收回手,“这样就够了吗?”
希光伸展身体,神光内敛,“差不多够了。”
阳萌捧着饭碗刨饭,看希光以风|骚的姿态撤了符阵,打开大门。他靠在门边,正对上几个挥舞拳脚的壮汉,一言不发,直接扫腿,倒了一大片。
阳萌冲希光竖起大拇指,冲过去看热闹,却见一地倒伏的人惊恐地看希光,屁滚尿流走了,丢下一地棍棒。
“你真是大材小用。”阳萌赞扬道。
希光看阳萌傻兮兮的样子,道,“我觉得吧,我家都被砸了,你家恐怕也不能幸免。”
阳萌僵住,“不会吧?我和她无冤无仇的。”
希光嗤笑一声,食指戳在她额头上,“从第一次见面起,万清波抓着机会就要拉拢我来对付你,我看着你一口一个姐姐都想笑。”
阳萌恍惚,道,“做人有礼貌是人品问题。”她还是被说得不放心,转身放下饭碗,急匆匆道,“我要回家看一下,真砸了我决不罢休。”
希光亦步亦趋,“你着急做什么?那房子现在已经算是我的了,要损失也是我的损失。你不罢休,你能拿她怎么办?”
“怎么能那样说?”阳萌不满道,“那是我的家啊!”
阳萌一路小跑,有熟悉的邻居向她大声说事,阳萌心中焦急愤恨,也顾不得留力,居然越跑越快,最后化成了一阵儿小风。希光看夜晚出来散步的人都诧异地看阳萌,忙拉住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有用——”
阳萌胸膛起伏,脸通红,咬唇,放慢速度走回青枝巷。
夜空无月,只有星子,借着星光,阳萌看得一清二楚,她不仅体力变好了,视力也变好了。
木板门四分五裂,青条石上染满污渍,白沙砖上爬的绿植被扯光,山墙上裂出几个大洞来。
阳萌走进屋子,满屋榨菜酸爽的味道,小吃车倒伏在地,装菜的人高大瓦罐碎成几块,腌制的各种菜干被拖出来洒在地板上,自来水管呲呲冒水。
“她怎么能这样?太欺负人了!”阳萌小鼻子喘气,“她太过分了!”
希光四处打量,伸手开灯,灯不亮,显然电路也被破坏了。他探头进卧室,内里也是一团糟糕,床上的铺盖卷充满了刺鼻的汽油味道。
阳萌蹲在地上看着破瓦罐发呆,自有记忆以来的十多年时光和这些瓦罐交错,她越想越伤心,红了眼眶,道,“奶奶走的时候特别说了,家里做菜的秘方还有这些家什都是留给我的。她怕大伯伯和小爸爸不照顾我,一定让我在这里住到十八岁,不管受什么委屈,不能离家出走,更不能在这个房子少住一天。”
阳萌忍不住眼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希光看阳萌哭得认认真真伤心不已,又听她道,“我要去找她算账,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究。”
阳萌怒气冲冲起身出门,见希光站在原地不动,道,“一起走啊!”
“走?去哪儿?”易方从阴影里出来。
阳萌惊喜,如小孩受委屈见到家长一般,扑过去,“哥哥!”
易方搂住阳萌的腰,“你们出来我就感觉到。”
阳萌点头,“我和希光讲好了,他有认输。”
易方抬头看希光,希光迈出堂屋对上易方的视线,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在无声中越演越烈。易方知希光表面的屈服让他胸中对自己有更多的不满和恨意,但是,他看向希光胸膛中若隐若现的一点绿光,勾起了嘴唇。
“易先生,这一次,我认输。”希光坦然道。
易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对阳萌道,“哭什么呢?”
阳萌抹一把眼泪,哽咽道,“我的房子、瓦罐还有家里别的东西,全部都被砸坏了,这些都是奶奶留给我的。奶奶是世界上除了哥哥对我最好的人,我没有把东西保存好,她肯定会不高兴我了。我要找清波姐姐算账,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易方摇头,搂住她往里走,哄道,“万清波的事情我晓得处理。家里的东西,我帮你弄好就好了。”
“怎么弄?”阳萌娇声道。
希光挑了一下眉,看阳萌。
阳萌只顾在易方面前搏存在感,哪里看得到希光的鄙夷。
易方见阳萌哭得实在伤心,五指张开,地板上的一切瞬间复位。
阳萌呆住,仰头看易方,易方微笑,从兜里摸出手帕,“家里的东西我弄好,墙壁上的洞明天找匠人来修就是了。别再哭鼻子了,这样一点也不好看,而且吧,也显得很怂。”
阳萌破涕而笑,接了手帕擦脸,“哥哥,你好厉害。”
易方看看希光,诱哄地对阳萌道,“萌萌,和希光在一起,他这么快就认输了,你赢了,好玩吗?”
谁都喜欢赢,阳萌点头,“好玩。”
“刺激吗?”易方又问。
希光挑眉,拿无知少女的命来玩,当然是刺激的。
阳萌想了想,果然是很刺激的,点头。
易方笑了,道,“喜欢吗?”
阳萌再想了一下,虽然,她中间有羞涩有害怕有怀疑有伤心,但最终希光表面上屈服的时候,她是很有成就的感的,所以,她大声道,“喜欢!”
易方拍拍阳萌的头,“萌萌真乖,所以,我会帮你找万清波出气的。”
万清波恨恨地看着监视器屏幕上展开笑颜的阳萌。易方,终于被我抓到你了!这一次,看你怎么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