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桃儿是直直冲着她心口戳下来的,葚儿被她压着,完全翻不了身,没法全力阻挡,眼看着匕首落下来,她抬起一只胳膊用尽全力,奋起推了她一把,那匕首就沿着她脸颊错开,在右脸上长长划了一下。
瞬时,一道口子便是沿着脸颊自上而下,将右脸划裂开来,登时血流如注。
这发生在一瞬间,看着她被毁容,桑桃儿也是有点愣住,没想到她还有力气阻挡,没有成功将匕首刺进她心口位置去。
就这怔楞的当儿,从门口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提起桑桃儿,将她扔了出去。
光照进来,葚儿才眯眼看清,是胤斐。
他身后还跟着好些人,桑桃儿被那些人制服,压在地上,可是她看着葚儿的眼神还是愤恨的,甚至是嫉妒的,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是大笑起来,望着葚儿大笑,却不说话,最后被大笑着拉走了。
那凶狠的眼神,葚儿即使做噩梦都无法忘记。
胤斐半侧着身子,站在外屋的门口,没有进来里屋,他是下属,葚儿坐月子时候,不能随便进来,但葚儿此时受了伤,他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只得在心里跟楼钊熠告了罪。
赶紧跑过来查看她的脸,见伤口很深,脸上闪过浓烈的自责愧疚,跪倒在地,跟她道:“王妃,属下保护不力,失职有罪,请您责罚!”
葚儿刚生完孩子,身体各处都痛,脸上也钻心的疼,她不敢抬手去抚摸,只怔怔地问他,“我是被毁容了吗?”
胤斐眼眸中溢满难过之色,跪在地上没说话。
问来问去都是多此一举,她心里很明白。
脸上火辣辣的痛,献血沿着脸颊低落到被子上,然后无声地晕染开,像一朵朵凄惨的梅花,她心里凉下来,垂下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
胤斐怕她想不开,也怕她的伤口久不处理会严重下去,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试探,“属下会尽全力医治好您的脸,让您恢复以前的容貌,您别担心,您现在养身体要紧,万不可多思多虑,对坐月子不好。”
“我知道了……”她低着头,默默地问道:“王爷呢?”
一问这话,胤斐又被问的支支吾吾,他心里也是天人交战,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见他迟疑着不说话,葚儿抬起头,直直望着他,又问了一遍。
那张苍白的小脸,一半是苍白的,一半却血流如注,红艳艳地成鲜明对比,看的胤斐莫名有点胆寒,咽了一下口水。
老老实实回答,“王爷被长公主下了一道圣旨,传召回京城了,昨日刚走的,这几日一直都是他日夜陪在您身边不眠不休的照顾,早晨走的时候,跟属下说,要好生照顾好您。”
还没等胤斐说完,葚儿便是冷冷笑起来,讥讽道:“他脑子那么聪慧,我还以为他能只手遮天,原来也不过是皇家一条狗而已,受人制肘……”
这话,胤斐不敢接,只好退出去配药,给她治理脸上的伤口。
这些弄完,已是一个时辰后,这期间,胤斐发现,葚儿竟然哭都不哭,还是那一双水润润的眼眸,清澈见底,却紧闭着唇,对于女子悦己者容这样看重的事情,却半点都没表现出痛苦悲愤。
她让胤斐将孩子抱过来,然后躺在炕上拥着两个孩子,细细看着。
她还没见过两个孩子,这是醒来后第一次仔细凝视他们两个,早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是哥哥,后出生的是个女孩儿,倒是圆了她想要一男一女,儿女双全的梦。
只是看着女孩儿的小脸,她一颗心便是揪了起来,她实在是太小了,皱皱巴巴的小脸,瘦弱的小胳膊小腿,并排和哥哥放在一起,身量便是细弱了很多,瞧起来都没气色,紧闭着眼睛,如果不是她时不时砸吧下嘴,葚儿都以为她是没呼吸的。
想起自个生产的艰难,她便是怔怔落下泪来,低头搂紧了两个孩子,心里酸楚难忍,又是自责,“都怪娘不好,没力气,身子骨也不争气,让妹妹跟着受苦了。”
这时候,从外屋进来一个面生的老嬷嬷,她还领着两个奶娘,跟葚儿请示道:“王妃,老奴是王爷派来照顾您坐月子的嬷嬷,这两位都是奶娘。”
葚儿望着这两人,没说话,她醒来后就没见过楼钊熠,而他却在走之前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免去了她一切的后顾之忧,她明白,这是让她安心调养身体,让她别操太多心。
本来被压在心底的怨气,却因着这些细细密密的举动,像丝线一般,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便是徐徐缠绕,让她没有力气生他的气了。
声音柔和下来,跟嬷嬷笑道:“奶娘就不必了,我自己喂养。”
嬷嬷见她这样说,也没多加阻挠,凡事便是顺着她来。
楼钊熠虽不在,可是手下的人不敢不尽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是一应的往月子房里送,不出几日,葚儿便是胖了回去,奶水也比前几日多了些,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是不可能的,只好和嬷嬷两个人一起照顾。
小孩子操心的厉害,即便是两个人照顾,每每在半夜,葚儿也是被折腾的无奈,她特别小心两个孩子,生怕出个差错,就是睡觉都睡不安稳,稍微有点动静,便是立刻醒来,悬着心去查看他们是否有事。
过了半月左右,葚儿身子骨恢复的不错,细白的小脸上圆润很多,倒让她看着清丽中妩媚不少,平添了一些少妇的韵味。
桑母在下午时候过来,她急匆匆地进了屋,先是细细看了她的脸,见已经结了疤,便是放下心。
坐在炕沿边儿,默默流泪,拉着她的手,道:“那个天杀的桃儿,怎地这样狠心,真是个白眼狼!”
这些日子让葚儿平静不少,她看着桑母,也没了先前那种气闷,能做到和她平静地相处,说说话儿。
手摸着脸上的伤口,细细感受着,那一道口子很长,差点割到鼻梁。
跟她开玩笑道:“白眼狼?那也还不是你生出来养大的。”
桑母老脸一红,泼辣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道:“是我养大的,你也是我养大的,可是,我只是从你这儿拿点钱花花,并没想过让你活不下去啊,你不管我,我总是要管你要挂念你啊,我是你娘啊!”
听着她状似喝骂的关怀声,葚儿有瞬间愣了愣,望着桑母半天没说话,她感觉胸口暖烘烘地,眼眸中浮上泪花,轻轻喊了声,“娘……”
这是她嫁人后第一次,和桑母如此冰释前嫌的好好说话。
全世界寒冷如斯,最后要回到的港湾,依然是家,纵使这个家破败,勾心斗角,但当灾难发生的最后,温暖还是会如烈火般涌来。
桑母也是颇多感慨,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叹息道:“我老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好在姑爷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对我是很好……”葚儿靠在她肩头轻轻说着。
很多事情桑母并不知情,她也不准备告诉她,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何必拖累他人。
一日。
葚儿陪着梓姝梓炀正在玩耍,她已经出了月子,而楼钊熠也是一个月不见人影。
两个孩子早已睁开了眼,乌溜溜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新奇的,葚儿便是拿着一个小拨浪鼓给他们拨拉着玩。
梓炀连侧躺都不会,就学了一堆毛病,爱啃自己的手指,葚儿瞧见后就给他拿开,拿开后他便是啃旁边妹妹梓姝的手指,每每都啃得口水呼啦的,让葚儿甚是无奈。
胤斐走进来,跟葚儿道:“王妃,属下要回去了。”
“去哪儿?”
“回去王爷身边。”胤斐没有明说,他将葚儿至于危险境地,楼钊熠不会轻饶他,他也早已做好领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