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苏络被姜寒笙“逼迫”,靠在他的怀里,支起脑袋看着窗外,姜寒笙哼着小曲儿,聊以慰藉着无聊的时光。
“你说,安公公到底是谁的人?皇上身边的?皇后娘娘身边的?还是淑妃娘娘身边的?”看够了外面的风景,苏络转回身子,看向身边的姜寒笙,“他今日来,到底是奉了谁的旨意?”
姜寒笙幽深的眼底也充满疑惑,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安公公从小跟在父皇身边,按理说,他对父皇的衷心是不会变的,可他有时候做的很多事,又不像是奉父皇的旨意做的,我故意打探了几次,都没探出他的底。”
苏络垂头思考了起来,又听姜寒笙问道:“你将庄家兄妹留下来做什么?他们昨日参加了我们的喜宴的消息,此刻应该已经传入了父皇耳里了,你想好了对策吗?”
苏络点点头,附在姜寒笙耳边说了几句话,姜寒笙越听笑容越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的夫人果然聪慧无双!”
“九皇子,九皇子妃,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无风在帘外轻声道。
“苏络,准备好了吗?”姜寒笙执起苏络的手,坚定地看着她。
苏络回以一个微笑,点点头,随他下了马车。
很早很早以前,苏络就以皇子妃的身份从皇宫的大门,一直走到了皇后的未央宫。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她着一身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跟在姜天衡身后,亦步亦趋,走到未央宫。
如今的她依旧着了一身同样的衣服,身边的人却不一样了。身边的这个人,俊美无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放开苏络的手,他牵着苏络,一边同她说着话,一边走向未央宫。
苏络的心里,自然而然就有了个对比。
其实苏络并不想将两人拿来对比,她现在对姜天衡,就只有满腔的恨意,对过往的背叛,有着深深的惶恐。她越靠近幸福,就越害怕这些东西有一天会烟消云散,会像前一世那样,统统背叛她。
未央宫里依旧如当年那般华丽大气,坐在里面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坐在首座,看着姜寒笙与苏络踏进未央宫的大殿,然后跪下行礼。
“儿臣(臣媳)参见父皇、母后。”
盛安帝睨着两人,没有说话,刚刚伸出手来准备让两人起来的皇后娘娘就这样尴尬了起来,她看了眼盛安帝,又看了眼深深垂着头的两人,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来人,赐坐!”
姜寒笙与苏络起身坐下,盛安帝还是沉着脸没有说话,皇后娘娘轻轻拉了拉盛安帝的衣袖,小声道:“皇上,九皇子妃第一次来未央宫请安,您别吓坏了她。”
盛安帝看了眼笑意盈盈的皇后娘娘,脸上的怒气这才消了些,看向姜寒笙,“九皇子妃不懂事也就算了,她刚刚嫁进皇室,很多东西不懂,朕可以不怪罪,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往日顽劣,皇后免了你的请安,你连娶了新娘子都不知道来宫里请安吗?”
姜寒笙垂头丧气地坐在原地,不敢顶嘴,“儿臣知错了。”
“知错?”盛安帝冷笑一声,“朕见你这段日子在朝堂上有些长进了,还以为你明事理了,怎么做事还是这般懒散糊涂?你瞧瞧你坐的那个样子,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风范!”
姜寒笙抿了抿唇,摆正了自己的坐姿,“儿臣知错了!”
“父皇,九皇子他任性惯了,您就别生气了。”苏络看着姜寒笙耷拉着脸,不忍心道。
“苏络啊!”盛安帝这才看向苏络,“你既然嫁给了老九,有些话朕就不得不说了。皇室规矩众多,你不仅要谨言恪行,还要约束一下老九,朕都说了他多少年了,也没见他改过,听说他一向宠你,你可要替朕好好看着他,教教他!”
苏络受宠若惊,看了姜寒笙一眼,点了点头,“臣媳惶恐。父皇母后放心,臣媳定会督促九皇子,帮他改掉往日的坏毛病。”
皇后娘娘看着苏络如此乖巧,满意地对着盛安帝点了点头,“皇上您看看,九皇子妃就是懂事,您就别再对九皇子这般苛刻了。他也长大娶妻了,不懂事的地方,会慢慢改的。”
盛安帝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叹了口气,“朕的江山,需要你们几个兄弟齐心协力,老九啊,你若是不长进,朕怎么放心啊!”
盛安帝话音一落,在座的三人心里都一惊,姜寒笙与苏络对视一眼,各自怀揣着心思,慢慢低下了头。
不放心?不放心什么?
盛安帝这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几个兄弟一起守护这个江山,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现在光是为了争夺这个太子之位,姜天衡与姜望辰的斗争已经斗到了明面上来,更别说以后谁当了皇上,会让其他皇子有好日子过。
那么他说的不放心,是对不长进的姜寒笙一人不放心吗?
盛安帝什么时候这般关注过姜寒笙了?
苏络快速地转着心思,脸上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听见安公公走了进来,道:“九皇子,九皇子妃,茶来了。”
姜寒笙与苏络各自端起一杯茶,奉给盛安帝喝下后,又奉给皇后娘娘喝下,这请安,才算彻底结束。
苏络本以为盛安帝这就放他们回去了,都已经准备起身了,却听盛安帝突然道:“其实按理说,苏络啊,你今日不仅要在这儿请安,还要去另一个地方请安。”
这话再次在另外三人心中掀起波澜,特别是皇后娘娘,她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盛安帝,眼中的意外遮掩都来不及,直到听到苏络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情绪敛进眼底,垂下了头,手却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咬紧了牙。
苏络诧异地抬起头,有些迷茫,“父皇说的是……”
“你还小,应该不记得她,不过论起血缘关系来,她是你在皇宫中最亲近的一人。”
苏络迟疑了一下,见盛安帝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这才道:“父皇说的是,德妃娘娘?”
盛安帝点了点头。
苏络蹙紧了眉头,“可是臣媳听说,德妃娘娘这些年没有出过静瑶宫的大门一步,臣媳若是贸然前去,德妃娘娘会见臣媳吗?”
盛安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苏络咬了咬唇,看了眼一脸铁青的皇后娘娘,不知该怎么说,就见盛安帝挥了挥手,“下去吧。”
“儿臣(臣媳)告退。”姜寒笙与苏络齐齐行了礼,退出了未央宫,相互看了眼,又齐齐回头看了眼殿中,向静瑶宫走去。
苏络与姜寒笙走后,皇后娘娘与盛安帝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变过,直到盛安帝起身要离开,皇后娘娘突然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嚅喏道:“皇上……”
盛安帝转过身,挑眉看了看皇后娘娘,“皇后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抿了抿唇,“德妃……您当年不是说,她最适合……今日怎么会让九皇子妃……”
盛安帝笑了笑,“当年是当年的事,德妃一个人在静瑶宫住了许久,应该也想通了。只不过以她的性子,迟迟不出来,定是因为吞不下那口气。以苏络的聪明,应该能将她请出来的。”
“皇上难道忘了,德妃十几年不愿出宫,是因为您……”
“够了!”盛安帝猛地打断皇后娘娘的话,一脸狰狞地看着她,“朕想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皇上赎罪,臣妾不是要干涉这件事,只是……只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若是德妃出来后,该……”
“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盛安帝挥了挥衣袖,毫不犹豫地离开,皇后娘娘这才喘了口气,跪坐在地上,看着盛安帝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德妃……
皇后娘娘半眯着眼,想起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女人。
“皇后娘娘,你敢不敢与我打赌,无论我离开多少年,皇上心中都会有我的位置。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敢让他得不到,你敢吗?”
这是德妃娘娘立誓踏进静瑶宫不再出来之前,对她说的话。
十几年过去了,皇上都没有再提起过德妃,仿佛这个宫里就没有这个女人的存在一样。她就以为,那不过是德妃太过自信的话而已。没想到竟然在今天,一语成谶。
德妃啊德妃,皇后娘娘低低笑了起来,你自有你的本事,本宫也有本宫的手段,当年你斗不过本宫,如今你就算再出来,还能东山再起吗?本宫建立了十几年的势力,还斗不过你这个在静瑶宫中关了十几年的女人吗?
你若是敢踏出静瑶宫一步,本宫就有能力,将你再赶回去!你这个丧家之犬,怎能同本宫相比!
皇后娘娘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静瑶宫的方向,握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