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想比谢雨晴的好奇,顾念就冷漠多了。他伸手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血,一甩手,将剑上的血在地上划出一条痕迹。随后不说一句,骑上马就准备离开。他不想惹事,也不愿意和别人有牵连,即便那是他救下的人命,他也不愿有什么牵扯。
“少侠要去往何处?”
顾念身子一顿,手里的缰绳微微一松。去……哪儿?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该走。
谢雨晴忽然有种感觉,这个人若是能留在西泠家,定是助力。她虽不像夫家其他的夫人娇柔,可却毫无疑问是西泠家最为得宠的一个女子。这份宠爱,并非因其貌美赛过天仙,或是身材曼妙似扶柳,也不是因为她精通诗书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她是武林世家,谢家唯一的女儿。她自小传承了她爹的慧眼,识人很有一套。后来她嫁给西泠羽成为四夫人,不过短短一年,就喜得贵子。枫儿自幼又是天赋异禀,在识剑锻造上很有才能。她谢雨晴在西泠家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也正是因为如此,西泠羽对她百般宠爱,哪怕是家族之中的不密之传,剑冢的路线图都教给她保管。
剑冢是铸剑之地的称呼,也是剑的坟。谢雨晴还记得自己初入剑冢之时,心潮澎湃。那剑铺天盖地,四周火红一片,脚下却是极度寒冰。极热极寒之下,才出了西泠家剑圣的称号。若是这图落入别人的手里,无论是何人,都可以随手铸造上古神兵。去剑冢的路线,更是西泠家的一个迷。据说那羊皮卷像是神物,每一次打开,都是不同的线路,可每一次又都能入到剑冢之内。所以,剑冢的位置,是个谜团。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只要凭借此图,就可以打开西泠家的绝密剑冢。剑冢在手,哪怕起兵造反都绰绰有余。所以她谢雨晴此次出门,格外小心谨慎。
眼前的这个人,身手不凡,却很是冷漠。刚才自己不过随口一问,竟见他露出困惑的神情。谢雨晴知道,这个人不知自己该去向何方。既然如此,何不拿来利用。只要此人在,这一路就不再担忧害怕了。
谢雨晴毕竟是个老江湖,早就不是那个羞涩胆小的少女了,做事沉稳,聪慧异常。所以她哪怕只是西泠家的四夫人,也无人敢为难与她。她微微一挑眉,计上心头。既然此人心性淡薄,那么说名说利都无用,倒不如实话实说,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若是少侠无处可去,不如护送我们母子去西泠家,这一路我自然不会白用你,酬劳我们可以好好商谈。若是少侠觉得金银之物俗气,也可提些要求,西泠家名声在外,哪怕是办不了,也能为少侠想法子。此番少侠为了救我儿的性命,已经出手。这趟子浑水也算是淌了……若是少侠之身离去,他日定会有无妄之灾。我们母子若是能平安回到西泠家,夫家自会派人处置料理,少侠日后行走江湖也可安心些,省些气力不是?”
顾念冷眼看着这个女子,不过是三言两语,厉害关系全部明朗。倒是个聪慧的……不过西泠家他却是不知,虽说他并不想与人同路,可他隐隐觉得,自己该和这个女子一路。这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还未来得及深想,自己已然点头应下了。
西泠枫前一秒还哭得跟个小泪人儿似的,一听娘居然要带着这么一个人一起上路,顿时那脾气就上来了。脸上的泪珠儿也顾不得擦了,一手就拽住娘的衣角。
“娘,你怎么带这么一个人。他万一哪时见我们入了险境,直接抛下不管了,我们可怎么是好?娘,他说不定也是个坏人呢!你看他就这么杀了一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定……一定不是个好人!你看他的剑,也不知道是哪儿得来的,兴许是他偷的!”
“枫儿!不许胡说!”
西泠枫本就是个孩子,嘴上嘟嘟囔囔,可真见他娘动了怒,一双眼睛委屈的满是泪花,虽然心里还不痛快,可也不敢再说了。
可西泠枫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趁着那人不备,一把抽出了他的剑,他本来也不过是想借来一观。不过是为着自己方才丢脸,又觉得是这个人害的,便没有询问。可谁知,他的小手刚碰到剑柄,就觉得手背一凉。他皱了眉头,打量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奇怪了……什么也没有啊,怎么总觉得凉飕飕的。他甩了甩,忽然从手背上裂开一条大口子,血珠子像是止不住了一般,甩到了地上。他这才觉得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子,又吧嗒吧嗒掉了起来。
“娘!娘……呜呜。”
“枫儿!”
谢雨晴见那人冷冷的,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只好暗叹一口气。这人虽然留住了,可这性子……她自然不能去说那人,只能说自己的儿子。这小子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仗着家里的老祖宗疼他,又有天赋,谁都没放在眼里。捉弄这个,欺负那个的。要不是自己是他娘,还真未必能管得住。也就他爹还能让这混小子害怕,如今多一个,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否则就他这性子,日后定会闯下不少祸事来。虽然心里是这般的想着,可瞧见那血口子,她还是心疼。这枫儿的手还这般小,怕是就要落下疤来了。
“好了,不哭。枫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可答应过你爹,流血不流泪的。要是你再哭,看我回去不告诉你爹。”
西泠枫这小子,在家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自己的娘他也只是略听些话而已。可自己的那个爹,却是个狠角色。他可还记着自己贪玩,爬出院子去抓知了,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虽然他没怎么摔疼,可事后却被爹狠狠教训了一顿。还罚他背些剑谱、口诀。又专程找了一个夫子,天天让他摇头晃脑背那些个四书五经。整整半个多月,他都要憋出病来了。最后还是老祖宗去求的情,否则苦日子还不知道何时能到头呢。所以,他只要一听他爹的名字,立马就心虚了。
西泠枫小心翼翼的吹着自己的小手,却发现这口子没看上去的严重。虽然出了好多血,可其实不过是划破了些皮罢了。方才,那人怎么做到的?明明剑柄还在自己手里,他怎么能挥剑伤了自己呢?
这一路,西泠枫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想不出来。于是他决定,观察那人。
一路上,遇上了好几拨坏人,不过因为有那人在,几次都是化险为夷。每次见他拔剑,西泠枫就越发觉得哆嗦。这人出手狠辣无比,几乎随便一招都是要人性命的狠招。而且,剑气锐利无比。出手速度快,连那剑光都还未曾看清楚,人都已经死透了。任由他瞪大了一双眼珠,也看不清他出手的样子。他只觉得不甘心,可却无可奈何。西泠枫忽然就暗地里较上了劲儿,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追上那人的功夫,然后狠狠欺负那人!
顾念不想知道他们想什么,他不过是完成自己应下的事罢了。他没兴趣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他只是这般跟着,一路拼杀。
夕阳西下,顾念一跃落在树顶,踩着细细的一根枝丫,发丝随着风轻舞。他看着夕阳烧红大地,看着那鸟雀盘旋飞舞,忽然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的头顿时如同炸裂一般疼痛,一失足,他坠落树下。那个影子……似乎是个女子。
谢雨晴一惊,立刻上前查看,她猛地发现这人身上忽冷忽热,胸口隐隐有一丝蓝光,可她仔细查看之时,又不见了。谢雨晴一向小心,此刻不免有些疑虑,这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怪异。留在身边,是福是祸?
西泠枫看着娘不说话,也不敢说话。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忽然发现那人的头发开始一点点变白了。不由的一下子大叫起来,往后猛退了好几步。
“娘!头发!头发!他是妖怪!”
谢雨晴听枫儿如此大叫,本想出声斥责,却见到一头银发在面前飞舞,不由得愣在当场。方才……方才还是一头黑发,怎么一眨眼间白了头?见那人神情痛苦,牙关紧锁,嘴角已溢出血来。谢雨晴有些不忍,就当是她今日发了善心吧。她拿出随身的一颗药丸,掰碎了,放进那人嘴里。
“娘!爹给的九转还魂就那么一颗,你怎么给了妖怪!”
“是娘平日里太宠你,居然变得如此无礼,不许一口一个妖怪的叫。枫儿……只有经历过大痛大悲,头发才会如此。你要明白,这个人……恐怕是个苦命的人。”
西泠枫似懂非懂,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喜欢那一头的白头发,还是原来的颜色好看些。
等顾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气顺了许多。嘴里尝到一丝清苦微甜,想来是那妇人给的药。他未曾道谢,那妇人也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