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是夏末秋初,但太阳却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树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一动就浑身冒汗。魏民、魏党两兄弟顾不得天气炎热,他们骑着自行车,顶着烈日往南盛老家赶,此刻他们的心情非常轻松,因此车子骑得飞快,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不到四十分钟就赶到了。
得知妹妹被省卫校录取了,魏民很高兴,他和魏党从金口赶回家里向妹妹表示祝贺。母亲李金云也弄了一桌好菜,一家人高兴地喝起来,他们毕竟生活在社会底层,从农村走出去不容易,俗话说:跳出龙农门万丈高。
席间,看到魏琴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魏党调侃道:“魏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咋不高兴?”
“一个中专值得高兴什么?”魏琴不屑一顾地说。
“大中专毕业生,都是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材,我们不要妄自尊大,但也不要妄自菲薄。”魏民知道魏琴的心事,宽慰她说。
“二哥,我想复读。”魏琴说。
“什么?”魏党一听,惊得菜都差点从嘴里喷出来,因为在农村,只要是能考出去,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魏琴高考没考好,尤其是数学、物理考得差,主要是今年的题目出得难,加上前年魏党没考上,父亲魏贻庚对她寄予厚望,魏琴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发挥失常,结果大学没考上,只考上了中专,被江南省卫生学校录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她坐在学校的角落里哭了很久,因为班上很多平时成绩比她差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或大专。
“不行!”魏贻庚坚定地说。
“爸,我实在不甘心!”魏琴说着,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你能考出去,不管是大学还是中专,这就是成功。将来参加工作后,还可以再深造。万一明年题目更难,你考得更差怎么办?”对于魏贻庚来讲,只要孩子出去了,他就完成了任务。
“我赞成爸的意见,女孩子后劲不足,不宜复读,再加上你这种心态,肯定临场发挥不行,万一又考砸了则前功尽弃。现在成人教育比较规范,将来你可以走这条路。”魏民说。
“可是我不愿意当护士,我想当老师。”魏琴说。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俗话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常言道‘三分治疗,七分护理’,这句话虽然并不十分准确,但却反映了护理工作的重要作用和地位。何况人不能确保自己没病,将来你在医院工作,也可以为村上人和家人提供方便,这是多好的事。”魏贻庚耐心地劝导魏琴。
在父亲和魏民的劝导下,魏琴放弃了复读的念头。魏国、魏民把魏琴送进了江南卫生学校,刚好江南卫生学校副校长的儿子在魏国班上念书,而且魏琴的入学分数在全校最高,魏琴就选择了药剂专业。
送走魏琴,魏民忙着去市农科所买红苔菜种籽。魏民不认识市农科所在哪,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告诉他,市农科所在正德巷,下车往右拐即到。魏民下车后,转了半天才找到市农科所的大门,原来农科所大门缩了一步,在街上根本看不见,只有走近了才能看见农科所的大门。其实农科所院子很大,里面绿树浓荫,一律的欧式建筑,干净整洁,典雅幽静,倒是一块搞科研的好地方。他走进大门,却不知到哪儿去买种籽,只见里面出来个大腹便便的女同志,看样子怀了孕,他急忙走上前去问:“同志,蔬菜种子在哪里卖?”
等那位女同志抬起头一看,魏民怔住了,原来是童丽。
“魏民,是你!”童丽看见魏民喜出望外,她无任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什么时候结的婚?”魏民见童丽怀孕了,心里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我是今年‘三八’节结的婚,元旦节后在市农科所上的班,现在是借调,今年八月转正后就正式调这里上班。”童丽依旧快言快语,说起工作,心中充满优越感。
“只要自己满意舒心就好。”魏民附和道。说心里话,他内心对童丽十分鄙视,认为童丽趋炎附势,目光短浅,是一个市侩气十足的庸俗女人。但看见童丽满足的笑容,他释怀了,这个社会上并不只有自己才是最好,只是自己一叶障目被自尊挡住了眼睛。现在看来,童丽的选择并没有错,现在他连在金口都没有一点话语权,根本不可能给童丽如此惬意的的生活。
“你到这儿干什么?”童丽问。
“我到这里买蔬菜种子。”魏民说。
“在二楼的蔬菜研究室,我带你过去。”童丽热情地做魏民的向导,看见童丽步履蹒跚,他多次想搀着她走,但又觉得不方便。
买完种子后,魏民问:“童丽,刚才你准备去哪?”
“我约好了医生,准备去省妇幼保健院做胎位检查。”童丽说。
“哪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我打个车送你去。”魏民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两人沉默不语,许久,童丽才问:“最近还好吧?”
“马马虎虎。”魏民将近况作了简单介绍,但刻意回避了自己的失意,重点介绍了创办青石岭农业实业有限公司的情况。
“你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童丽望着魏民脸上清晰的轮廓,心情有些复杂。
“我是这样想的,不管在哪里,总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社会,做一个有价值的人。”魏民说。
“有些事,不要太认真了,不要为难自己。”童丽在一旁宽慰道。
到了妇幼保健院,魏民帮童丽打开车门,说:“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谢谢!”童丽说。早上她叫丈夫龙伟陪她来医院检查,因为上次医生说她胎位不正,可龙伟说要上班,一口拒绝,叫她一个人去。
魏民正要离开,童丽突然把他叫住:“魏民。”魏民回过头,问:“什么事?”童丽说:“我对不起你,不要忌恨我,自己保重!”说完泪眼婆娑地匆匆离去。
望着童丽远去的背影,魏民觉得视觉糢糊,眼角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