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城中戒严,到了七月末也未解禁。然而全城并没有大肆的搜查、缉捕行动,除了城门处的两只恶犬有些骇人,以及不分男女老少皆要袒露前额,百姓生活如常,与从前别无二致。
秦悦以为岳临渊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哪知即便是紧贴肌肤的面具,也会随着她额角的蜿蜒突起而生出几分引人注目。
秦悦抚额叹息,这疤痕生长的真是时候!
岳临渊隐约有几分担忧,“越是这样拖延,越对我们不利。”
庆元王未曾得偿所愿,怎会就此收手?
“你可曾想过,若是我再落入他手中当如何?”秦悦却是垂着眸子饮了一口清茶,燕桓深沉缜密,教她不敢掉以轻心。况且他要找寻什么人,哪里需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搜寻,他手下的暗卫数目几何、分列几处,她一点也不清楚。可是连颜禄、胡宗林这样的混迹官场的老手都能被他玩弄于股掌,旁人又如何能与他一较高下。
岳临渊却道:“既然我身负家主之命,又岂会教你再次落入他手?”
“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秦悦笑吟吟道。许是跟随玄清的时间久了,她待人处事也少了几分急躁,倒也觉得遇事不该心慌意乱,愁眉不展。
若是再落入他手怎么办?秦悦不由抬首望向天际,斜阳正浓,半边天被染成绯色。届时不过又是一场身心俱疲的鏖战罢了。
秦悦沉吟半晌,“若是此计不成,你便先回明城。”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会丢下你一人逃走?”岳临渊反是笑道:“况且只要我们不踏出皇云观,他又能如何?”
秦悦捧着杯盏,低头望着清澈的波光出神,“你是不知他的手段,有的是法子逼着我自己去见他。”
可是她此番出逃,便是连哥哥与林姐姐都不知晓,更是没有拖累任何一人,他究竟拿不住她的把柄,奈何不了她。
况且她在来连江城之前已识得庆平王燕栩,燕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暗通关节?
燕桓,我不信这一回你能拿捏得住我!
太阳渐渐西沉,有一人策马而来,脸上、身上皆被镀上一层浅浅的色彩。落日熔金,佳人疾行,来者正是一位女子。
皇云观于高处而立,秦悦远远望去,却是看清了越来越近的身影。
岳临渊也看清了来人,目光渐渐阴沉,反是对秦悦道:“你先回避一会。”
秦悦心上有几分不安,只得默默在房中盘腿而坐。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方才却仍然乱了心神。
来者不是旁人,却是白薇。
白薇一人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白薇与玄清坤道是什么交情?
秦悦坐立难安,无法集中精力。直到岳临渊敲门,她才发觉天色已经暗淡。
岳临渊入内之时,面上浮起古怪的笑容,“这般急不可耐的神色,倒是等我等得急了?”
秦悦生平遇到过两个男子最为无耻,每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一个是庆元王,饶是他对她孟浪不可告人,她却也奈何不得他。可是这岳临渊,怎么说也算是方外之人,竟是这般口无遮拦,处处挤兑她。
她也不回应他,只是道:“同我讲讲白薇罢。”
岳临渊在她身侧坐下,“如你所见,她与我师父相识。”
“姜白薇的父母皆为梁国京官,故而她自幼行走宫中,与诸位贵人亲厚。极至笄年,御旨赐婚,嫁给镇国公主长子齐赢为妻。”
秦悦忽然觉得额角一痛,她在星辰别院见过齐赢一回,当时还辗转反侧地想,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玄清坤道是齐赢的姨母,自然也是白薇的姨母。
她的脑海中便又浮现出白薇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来。
初识白薇之时,她曾说过,“父母为我择了一门婚事,我不喜那男子,连夜逃了。”
可后来白薇再次对她表露心迹时又说:“我得偿所愿,嫁给了心仪已久的男子,可是他的心中从未有过我。”
齐赢当年在赢都为梁使,母后有心招他为婿,可父皇却是反对,“齐赢样貌学识实乃翘楚,然而他早有婚约在身,在梁国之时又颇为风流。小悦焉能嫁给这样的人?”
秦悦脑海中大致可以勾勒出这样的画面:二人同在京中长大,白薇自幼喜爱风流倜傥的齐赢,可齐赢却是流连花间的高手。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高门贵女,这般身份地位,婚姻又哪能由自己做主?因而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一旨皇命便将二人捆绑在了一处。
既然齐赢一贯风流,想必婚后也是那般散漫放纵的性子。白薇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再不回头。
既是齐赢在年前来过星辰别院,白薇却却仍然留在连江城,想必也没有抱着和他再续前缘的心思。
秦悦不由叹气,当日在赢都境内意气风发、引得无数女子芳心暗许的齐赢哥哥,终究是被抛弃了。
岳临渊只见秦悦忍不住低笑,却是敲了敲她面前的小几,“有什么可笑?你可知姜白薇为谁而来?”
秦悦终是收敛了笑容,“难道是为你而来?”
岳临渊笑道:“或许是为你而来。”
秦悦垂眸不语,暗自思量白薇此行的目的。却听岳临渊道:“她此行乃是替庆元王送上名帖,邀请师父共度中秋佳节。”
“玄清师父是楚帝座上宾,庆元王邀请她也算尽地主之谊,怎么就是为我而来了?”秦悦不解道。
“师父素来不参加这些宴会,庆元王在此三载,也不是不知。”岳临渊道:“再者……他从来不庆中秋节。”
“为什么?”秦悦问。
“中秋是兰贵妃的忌日。”岳临渊道。
秦悦忽然觉得,她从未了解过燕桓。尽管她从前诓骗于他,他却会问她很多事情。譬如他问过她的生辰,还说要送她一份大礼,他要替父母将她养成北齐贵女的模样。
他的生辰是何时?她不知道。
他的父母是什么模样?她也不知道。
只听岳临渊缓缓道:“庆元王的母亲乃是贵妃兰氏,虞国公兰瑞之女。十余年前虞国公谋反,兰氏一族满门抄斩。贵妃于中秋之夜吞金自尽。”
秦悦抬起头,满脸惊愕,却见岳临渊摇头道:“错了,错了,应该说虞国公受奸人陷害,惨遭灭门。毕竟郑国公早已查明颜禄、胡宗林当日暗痛关节,谋害朝廷栋梁的真相。”
庆元王府之时,燕桓有一夜难得的平静安宁。他曾问过她:阿吾父母相处的情景是怎样的?
她对他说:父亲眼里只容得了母亲,再无旁人。
她记得他翻来覆去地咀嚼这句话,眸子里温柔绽放的,竟是淡淡的羡慕。
秦悦不由想起,去年在庆元王府,的确没有庆贺过中秋。遥想那时,她夜夜在他榻侧而眠,每日抬头看到的,不过是房檐交叠而成的、方方正正的一片天,怎知外面是何模样。加之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哪里还有心思留意中秋节。
秦悦还以为各国风俗不尽相同,原来只有庆元王府如此。中秋节乃是万家灯火的团圆日,于燕桓而言,却是年复一年地提醒着他,母亲于那日吞金自尽,遥想那时,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一个母亲早亡,身后又无外戚撑腰的皇子,是如何在宫中平安长大,又如何封王拜将的?
他待人苛刻,不准旁人忤逆半分;他强势霸道,永远要作为主宰者;他谨慎多疑,心思难辨不可亲近;他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不想伏于父母羽翼下成长吗?或许他想,可是他早已不能。
若不是异于常人的阴沉与早熟,他又怎能得以苟活至今?
她从前只道燕桓冷血霸道,甚至强势到有些不讲道理,原来竟是……不行,不行,总是莫名会想到他。如今她已下定决心要走,又岂能对他有半分留恋?
自秦悦住在皇云观以来,每日风平浪静,毫无波澜,若不是岳临渊时时敲打提点,她差一点就以为燕桓放过了她。
可是他委托白薇送来名帖却是为何?他早就料定玄清坤道不会出席,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既然已知燕桓以中秋为名是假,那么他定有其他目的?难道是为了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我知道你的栖身之所?
一夜辗转,噩梦连连,秦悦梦到自己是一团浑身素白的猫儿,被燕桓关在硕大的笼子里,唯有头顶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长且笔直的手指握着一丛狗尾草,放肆地在她身上搔痒。
她浑身痒极,不停地抓挠。他的手指便轻轻覆上她的毛茸茸的肚皮,缓缓替她揉捏。
她舒服地眯着眼,蹭着他的手指“喵”了一声。
他轻笑,“舒服么?”
她点头,却又“喵”了一声。
“既是想我,为何不肯回来?”他居高临下地看她。
她除了“喵喵”,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本王倒是忘了,早就毒哑了你,又怎会回答我?”他笑道。
头顶上忽然出现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如同画上的人走了出来,却是玉屏郡主鲁媛。
“殿下,我不喜欢猫儿。”她亦是居高临下道。
“本来也是你离开时的消遣,如今你回来了,要她做甚?”燕桓揽着她的腰身,声音温柔似水。
“那便放了吧。”鲁媛道。
燕桓点头,“好。”
秦悦只见头顶的光亮被遮住,笼子便又被人关上。
他的声音缓缓传来,“赵辛,将它拖出去宰了。”
夜里闷热,秦悦从头到脚尽是汗。她慌乱地自榻上坐起,脸上湿漉漉的,不知自己又哭了多久。待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她看到窗台之上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对着她“喵”了一声,却是扭着纤细的身子,轻盈地穿过半开的绮窗,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夜风吹得庭中树叶“沙沙”作响,纤长摇曳的树叶扫过窗绡,如同蝴蝶振翅欲飞。
赵辛盯着窗户瞧一会,恭敬道:“夜深了,殿下该歇息了。”
室内一片静谧,却并未点灯,低沉冷清的声音如乌云迫近,压抑至极,“叫周闯过来。”
“是。”赵辛应道。他不是没有留意到殿下对周闯的器重,周闯原是他手下的暗卫头目,而今却能出入自如,比之他的地位只高不低。赵辛哪能不知晓其中缘由,或许有一天,周闯会彻底取代他的地位。
周闯匆忙而入,却又风尘仆仆而出,然后对赵辛恭敬道:“殿下唤大人入内。”
赵辛面上浮起惊愕之色,却是连忙入内。
直到赵辛关了房门,周闯依旧疑窦未消,独自立了半晌。头顶的月光隐约浮动,若是方才他没有看错,殿下案上的书册并未合上,可见在熄灯之前,他的确在读书。
书上文字繁多,他却只看到了“绝缨之宴”四个字。因为殿下用朱笔将那四个字圈画出来,似乎是琢磨了许久。
自周闯近身侍奉殿下以来,也要被迫读些文史书籍,以免听不懂殿下话中有话,坏了自己的性命。那绝缨之宴恰是楚境旧事,周闯却也知道。
彼时楚国不过是一方小国。国主征伐四野、开疆拓土。战胜而回之日,楚王大宴群臣,又命宠妃为诸位臣子斟酒助兴。不知从哪里忽然袭来一阵妖风,将室内的烛火尽数熄灭。
恰在此时,竟然有一个色胆包天的下臣,趁黑捉住宠妃的纤纤玉手,一番上下其手,摸了个里里外外。那宠妃乃是楚王的女人,又岂是好欺辱的,她自是不甘示弱,伸手便向那登徒子的脸上抓挠,那人孔武有力、反应机敏,躲闪之间并未伤了颜面。一时间各有胜负,宠妃技高一筹,扯了登徒子的缨帽。
宠妃哭哭啼啼向楚王告状,要求即刻点灯,严惩登徒子,楚王听罢,却将宠妃往怀中一带,笑道:“在座的将领皆是我楚境功臣,今夜奉了本王之命饮酒,若因酒后失仪,反倒是本王之过,这便向爱妃认错。”
那宠妃见国主在群臣面前这般模样,倒是自己羞赧地将小脸埋入他怀中。
楚王又道:“今夜没有君臣之别,在座各位皆摘去缨帽,与本王一醉方休!”
再点灯时,在座诸臣果真各自摘了缨帽,一派觥筹交错,君臣同乐之景。
而后楚王挥师南下,险些命丧蛮夷之地。楚将岳铭拼死相护,以一人之力于三军之中救得王上性命。楚王班师回朝,意欲重赏于他,哪知岳铭拒不受赏。此番以性命相报,为的却是那夜宴会之上,楚王下命绝缨,对他既往不咎之恩。
而后数百年至今,历代岳氏子孙,皆为朝中栋梁、忠君爱国之辈。即便是在今日,岳氏依旧是明城之中颇具实力的世家大族。
许是周闯读书不多,依旧不明白殿下为何会反复翻看“绝缨之宴”的旧事。难道是在暗示他,他有什么逾矩之行?
若说逾矩,除了他当日在树上看了阿吾姑娘一眼,险些丢掉性命,这些日子已经小心翼翼,绝无可能再犯当日之错。
且不说阿吾姑娘不在内宅,便是她在此处,他依旧会退避三舍,遵守为人臣之道。
周闯思前想后,确认自己并未有过半分差池,这才放心离开。哪知行走太急,险些与迎面而来的玲珑撞在一处。
他忽然想起,阿吾姑娘起初便是近身侍奉殿下,后来嘛……就侍奉到床上去了。
阿吾机警,尚且惹出诸多祸端,玲珑那般榆木脑袋,如今又年纪渐长!周闯须臾明白过来,立即一阵风似的逃远了。
玲珑刚刚唤了一声,“周闯大人。”见他莫名看了自己一眼,却如见鬼魅一般消失在夜幕中。
八月初十这一日,连江城子民各个早起,用了饭便向外跑。一时间万人空巷,道路两旁堵满了百姓,皆伸长脖子四处观瞧。
若说这长皇子庆元王殿下,来到连江城已有三、四年,平日里却是个没有露过脸的,人人只道天之骄子恐怕是个貌丑难见人的,哪里知道哟!我的天哪!
不晓得今早起来是撞了什么大运,庆元王殿下、连江城主大人竟然出了官邸,正坐于一匹威风凛凛、浑身漆黑的踢云乌椎马之上。正所谓龙章凤姿、鸿渐之仪,从前怎么不知他是这般风华正盛的模样?
燕桓徐徐策马而行,目光由近至远,望向人头攒动之处。不过须臾之间,人群中忽然飞出一物,便是向庆元王殿下袭来。
身侧的赵辛顺势一挡,继而将那物捏在手中,恰是晨起新鲜采摘的月季。
“这是何物?”燕桓向来深居简出,罕有百姓能窥得他容颜,唯有一次与民同乐,便是在四月初九那一夜,牵了阿吾的手。
“女子见到心仪的男子,便抛以鲜花手帕,以示喜爱。”赵辛道。
虽说南楚民风开放,但燕桓并不喜欢被陌生女子这般觊觎的感觉,当即蹙了眉。
哪知片刻之后,鲜花如同雨点般横飞而来,多数是掷向燕桓的,还有些直奔赵辛而来。
燕桓隐忍道:“日后出门还需乘车。”
赵辛道:“是。”
若不是今日有一桩大事要做,燕桓也不屑于光天化日抛头露面。他策马于队伍之前,身后是一队骑行军士,威风凛凛、英姿勃发,教百姓看直了眼。
庆元王相貌堂堂却是其次。自他任城主以来,减免赋税,发展工商,百姓不再困于一亩三分地,倒是能放开手脚做些别的。因而连江城比之从前,倒是繁华不少。
这一回能亲见他本人,除了年轻女子表达爱慕之情,更多百姓却是感念城主大恩,一是间倒是连荷包香粉,萝卜白菜也一起掷了出来……
燕桓忍无可忍,正欲命人于前面开道,便见有一辆硕大的鎏金马车迎面而来。马车上不是别人,恰是他的三弟燕榕。
他倒是甚为惬意,宽衣褒带、容姿俊美,频频向周遭百姓抬手示意。但凡抛掷鲜花等物,他皆不拒绝,一一收下。
燕桓瞧了一会,但见燕榕身侧,坐着个窄袖胡服,少年模样之人,却是林馥。她垂眸不语,只是默默将鲜花、蔬菜、瓜果、香包分门别类,收在车上。
但凡有力道过大,砸向燕榕面门之物。只消她长鞭一挥,瞬时灵活地将那物击落在地。
燕榕不由一个冷颤,虽然他已经见识过林馥的武艺,可是她的兵器绕着他的脸来回往复,却是头一遭。
林馥看出他的窘迫,低声道:“我下鞭精准,从不无故伤人,请殿下宽心。”
言毕却见庆元王一行人已经走近。
燕榕款步下车,与燕桓寒暄了一会,但见人群之中愈发沸腾,那花儿更是肆无忌惮地飘落而来。
燕榕不由赞叹,“啧,这哪里是个十万石的小城,我一路走来,但见民舍整齐,百姓安居,皇兄果真治理有道。”
燕桓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过奖。”
“皇兄素来不庆中秋,今年倒是怎么了?”燕榕收到周闯的传信便有些奇怪。
“自己不过中秋也便罢了,还不准别人过节!”燕桓笑道:“你心中可是如此腹诽于我?”
“哪有?”燕榕尴尬一笑,面上浮起被拆穿谎言的难堪,“皇兄果然变了。”
“哪里变了?”燕桓问到。
“容人容事,胜过从前。”燕榕笑道:“可是因为小皇嫂?”
燕桓的面容骤然晦暗,“莫要再提她。”
林馥一直凝神静听二人的对话,却闻燕桓道:“齐女娇软,床榻间不能承受恩宠,已经不在了。”
燕榕愕然,皇兄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小嫂子年幼体弱,竟是被他一番禽兽,香消玉殒?
纵是如此,这话怎么能当着林馥的面讲,此人视阿吾小皇嫂如性命!
燕榕只觉眼前一寒,那长鞭已然下落,他顾不得许多,抬手挡住飞来横鞭,只痛得他一个哆嗦。而鞭尾仍是扫过皇兄侧脸,在他英俊脸上印上一道红痕。
“抓刺客!”赵辛高喝一声,诸将士闻声而动,即刻将林馥拿下。
竟然有人当着连江城的百姓的面刺杀城主,一时间民怨沸腾,众人高呼,“杀了他!”
“杀了他!”
燕榕忽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你竟然算计我的人!”
燕桓笑道:“稍后再向你解释。”
北齐刺客伪装成楚人混迹连江城,妄图刺杀城主!百姓自愿请命,请庆元王关闭城门,彻查刺客同党。
庆元王府一片肃穆,如同阴云密布的燕榕的脸,“你究竟要做什么?”
燕桓不急不缓道:“阿吾走失,我不过借用林馥几日,你莫要慌。”
燕榕此时却是彻底明白了,多半是皇兄禽兽不如,惹恼了小嫂子,小姑娘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皇兄悔不当初,却又迫于男子自尊,不肯低头,这才算计林馥,逼着小嫂子来向他求情。皇兄倒好,因此便可博美人一笑,还能落得个既往不咎的好名声。
可是他算什么?口口声声答应带林馥来见小皇嫂,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馥锒铛入狱?
“你万万不可为难了林馥。”燕榕道。
“她当街向我出手,丝毫不顾你我二人反目,你维护她做什么?”燕桓反问。
燕榕面上一红,“非我维护她,此人棋艺、武艺、兵法皆在我之上,我意欲拜她为军师。”
“样样不如她,难怪她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燕桓冷笑,“南楚儿郎,岂能屈居人下,你当样样胜她,方能入得她眼。”
燕榕点头,却觉得皇兄话中有话,若是别人也便罢了,林馥可是难得的人才,岂能折于皇兄之手?
因庆元王遇刺,连江城中有多名不明身份之人被官府逮捕。岳临渊眉头紧蹙,他还以为庆元王未能觉察到他所布暗线,原来是这些日子按兵不动,等着一齐收网。
分明是他的暗线,却还要被扣上“北齐刺客”的污名,真是气煞人也!
秦悦总觉得岳临渊近日情绪多变,然而每当她问起,他总说城中并无大事。眼看着中秋将近,秦悦心上却愈发忐忑。
待到八月十四,岳临渊手上百余下属已尽数被俘,他只有亲自出去打探一番。
临行之前,却是对秦悦道:“我此去凶多吉少,你有没有话同我讲?”
秦悦已是不安至极,捉着他的衣袖道:“你难道要以身涉险?”
岳临渊笑道:“我乃惜命惧死之人,怎么可能罔顾性命?”
秦悦见他仍然是平日那般嬉笑模样,却道:“不论发生什么,一旦此计不成,你便先回明城,我会来寻你。”
岳临渊抚掌而笑,“竟如痴男怨女生离死别一般?”
“大难临头,竟然还没个正经!”秦悦鄙夷道。
哪知岳临渊却不说话,开始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