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内,云霄楼。
此处是京都往来之人迎宾摆宴之处,当然也供百姓,商贾甚至官宦吃酒饮食。云霄楼高三层,一层多为平民,二层为商贾等富家子弟,三层多是高官贵人,每层面积极大,是京都中颇为恢宏的建筑。
此时,一层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衣,头发束起的中年道人,桌子上放着一个破布包裹,椅子边上倚一根帆布竹杖,上书“医者仁心,回春妙手”八个大字,几碟清淡小菜,一壶温酒,眉间含笑,正惬意的饮着。
旁边不远处,有一位青衣小厮,正紧紧得盯着他,神情略显紧张。
“那位小哥,站的累了吧,何不过来坐坐”竟是那道人出声对着小厮问询。
青衣小厮一愣,摸了摸头,略显尴尬的走上前,极为小声的说道“仙师有礼了,我乃镇南王府下人,奉管家之命相邀,不知仙师……”
“呵呵”那道人微微一笑,自顾自的饮了口酒,“有人相邀自是好事,只不过贫道这酒还未喝完,菜也未动一口,不急,不急啊”说着,竟然真的拿起筷子,夹菜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去了。
青衣小厮再次愣神,但却耐住性子说道“仙师勿怪小人鲁莽,实在是府中有要紧事,不得已,还望仙师随小人走一趟吧。”
“你也有急事,他也有急事,如此这般,急谁不是急呢”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桌前一位狼吞虎咽的精壮汉子。
那小厮还待说什么,却被道人打断“世间之事皆事出有因,急是急不来的”随后又饮了一口杯中之酒“老道我解决急事无数,有些事啊,若真是急到深处,自会有那解决之法,”说着,目光横移至门前。
小厮见状,也随着望去,只见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停在门口,旁边站立着一位老者,正是福伯,小厮刚要上前拜见,冷不防看见福伯一摆手,便停在那不动了。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位裹着灰袍的人,走动间威仪尽显,小厮一怔,暗忖来人不简单,当下也不出声,起身站至一旁。
桌前道人不为所动,轻轻一笑,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那灰袍身影来到近前,掀起帽檐,正是镇南王正妻李怡茹,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道人“仙师……”
“呵呵”道人微微摆手“我可算不上什么仙师,所会的不过治病救人,小道尔。”
“仙师谦虚了,整个大罗王朝谁人不知仙师手段,这称呼您当得起”李怡茹颇为尊敬的说道。
“夫人客气了”
李怡茹心下微惊“敢问仙师可是知道小女子此行所为何事?”
“知道,也不知道,”道人微微摇头,神情极为淡然。
“恕小女子愚钝,还请仙师明示。”
不知不觉,百姓吃完便饭,已然离开,二人交谈之处,四周空了出来。
“夫人此番觅得老道我,不外乎寻医问药,如此,定然是觉得自己身负顽疾,不过……夫人怕是要失望了。”
李怡茹闻言一愣,心中顿时感觉一阵惊慌,颤抖着声音问道“不知仙师何意。”
“我之意,正是你理解之意”说着,仍自淡然的饮酒吃菜,半晌没有声音。李怡茹如遭雷殛,陡然间面色惨白,怔怔的看着老道说不出话来。
“夫人不必如此,看来你所理解之意非是我之意啊,哈哈”老道一声爽朗的大笑“也罢,跟你明说了吧,夫人本无顽疾,何来医治之说。”
“什么?”李怡茹大惊失色,有些难以相信“那为何我……”说到这,她面色微微尴尬,不知该怎么讲述。
“呵呵,世间之事皆事出有因,急是急不来的,夫人不妨回去好生修养,他日自然会有结果。”
李怡茹半信半疑,神情恍惚,道人见状,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样吧,夫人若信得过老道,我这里有一粒安心凝神之药,赠与夫人,”说着,以手探怀,取出一粒淡青色的圆润丹药递给她。
李怡茹双手郑重的接过,手指不免触碰到道人掌心,却丝毫没有在意,极为谨慎的盯着那药丸。
就在她手指触碰和掌心触碰之时,却见那道人面色一凛,似是极为凝重,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老道首次变了脸色,旋即又恢复之前云淡风轻,笑意盈盈的样子。
“谢仙师赠药之恩,不知这是……”
“寻常静心之物,不甚贵重,夫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老道之前说了,夫人本无顽疾,自然不需要我医治”说到这,老道顿了顿“世间之事皆事出有因,急不来的。”此番说完,老道似是犹豫片刻,随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再次探手入怀,取出一物,置于桌上。
“老道身无长物,今日与夫人想谈甚欢,这个锦囊就送与夫人,里边是老道我的一些看法,夫人尽可留待因果显现后,打开一看。”
李怡茹兀自愣在那,片刻后反应过来,忙出声问道“何为因果……”不料抬头一看,身前已然不见道人身影,只是桌上几块碎银,轻轻晃动着,诺大的云霄楼一层,食客竟也悉数不见。
李怡茹一惊,回身看到福伯和小厮自门前站着,街上行人往来,热闹非凡,当下感慨仙人术法,不再停留,起身离开这里。
云霄楼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一身道服,手拿帆布竹杖,背负破旧布袋的老道出现在哪里,看着夫人上了马车,缓缓行去,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真是奇怪,没想到这凡俗之国竟然也有我无法揣度的人,”旋即微微一愣“不对啊,非是这妇人,那又会是谁呢……”老道苦苦思索着,一眨眼的功夫,身形又再次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
时过境迁,当日的际遇在如今的李怡茹看来更像是一场梦,因,自己或许清楚,但这果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那粒青色丹药早在她回府之时就已经服下,除了神清气爽了些许,再没有别的什么感觉。如今初初入冬,早就锦衣貂裘加身的她看着窗外萧索的景致,竟也不自然的打了个哆嗦,心底凉意更甚。
“唉……夫君怕是快回来了吧”李怡茹神情落寞,“柳莲儿的孩子都已经会爬了,可恨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啊”哀叹着,玉手不停地摩挲着平坦的小腹,愁容满面,就差流下泪来。
作为一个女人,先不管其身份如何显赫,当朝太宰之女也好,镇南王正妻也罢,她仅仅是个女人,明明是杨文昌明媒正娶的妻子,却眼睁睁看着几年之后的妹妹们相继生子,为夫家留后,这不得不说是件极为悲惨的事情。
“夫人,夫人,好消息啊”一阵略显苍老,但精神酌烁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怡茹一怔,极为茫然的看向门外,却是那老管家福伯“什么好消息,这么急切?”
“老爷回来了!”
“什么?夫君回来了?”李怡茹全然不敢相信,因为急促而涨红的小脸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隐隐有热气蒸腾“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福伯微微一笑“夫人莫急,有消息称老爷如今刚刚进城,准备面见皇上,通报这一年来南域边关之事,想必稍晚些就会到家。”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李怡茹神情激动,身体不住的颤抖,“快,来人呐,为我更衣,我要准备迎接南王”言罢,身形极为快速的返回内屋,被丫鬟伺候着更衣去了。
福伯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宁心苑。
大罗王朝京都,天罗城。
一身高七尺,面目清秀,却又难隐一身杀伐气息的中年男子,身着金甲,当先骑在一头高大壮硕的白马之上。身后跟着一众步卒,尽皆轻甲当身,身躯挺拔,一手扶住腰间长刀,打眼一看,怕是有上千人,步伐极度统一,霍霍行进之中,尽显其军纪严明。
“哇,这是那位将军啊,好浓烈的杀伐气息,好个匕鬯不惊的虎狼之师。”
“嘘,小点声,那是当朝镇南王杨文昌,看这样子,是要上京面圣吧。”
“真是厉害啊,好威风的样子”旁边百姓见之,不住赞叹着。有些黄花闺女纨扇遮颜,仅露出一双凤眼,似是极为害羞的偷眼观看,心头小鹿乱蹦,如此俊杰正是这些未出阁的女子倾慕之人。
大军缓缓行进,陡然,杨文昌一摆手,兵士立时站定,“将士们,此是京都,毋须跟随,王将军何在?”
“末将在”旁边一位身形壮硕的大汉排众而出,单膝跪于马前。
“王世军听令,率众将士去兵部报到,不得延误,本王要进京面圣。”
“末将听令,所有兵士,跟我走”说着大手一挥,数千步卒立时变向,跟在王世军身后向兵部行去“末将告退”说完一施军礼,转身离开
杨文昌微一点头,也驱马向着皇宫所在之地赶去。
……
……
大罗皇宫,御书房内。
此时正是临近晌午,皇帝罗天在御书房内执笔写字,神采飞扬。
“启禀皇上,镇南王杨文昌归来,要面见陛下”一个小太监躬身来到近前,恭敬地说到。
“哦?朕的兄弟回来了?快请”说着,放下手中之笔,目光灼灼的看着房门处。
不多时,杨文昌入得房内,单膝跪地“臣杨文昌参见皇上。”
“快快请起,文昌啊,这一年辛苦你了。”
“陛下言重了,为大罗江山社稷,臣不辛苦。”
“呵呵,好了,那些繁文缛节就先放在一边,给朕说说这一年来边关如何。”
杨文昌理了理思路,“回皇上,南域边关无有战事,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小范围的蛮夷作乱已被平息。”
“嗯,如此甚好,我大罗多亏了有南王在。”
“臣不敢邀功,”杨文昌不卑不亢的回答道,随后神情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欲语还休。
“哦?南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朕说?”
“这……”
“明白,你是想快些回家对吧,唉……”罗天叹了口气“回去看看吧,可怜怡茹,当年也是绝色芳华,却不料有那等缺失,不过所幸你其余两位夫人为你诞下麟儿,也算是有了血脉。”
杨文昌闻听此言,神色也是微微一暗,为自己的妻子惋惜,心疼,纵然这个时代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的很,但是作为一名正直的军人,统帅,最在意的还是结发之妻,那种感觉远不是几个妾室能替代的了的。
“谢皇上,臣告退”说着,恭恭敬敬的后退至门前,转身离开。
“茹儿,苦了你了,为夫这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