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实如何,只要睡上一觉,明天返校日回到班里即可知晓。
在听完“夜见北中心得”之后,两少年带着不同的心情回到卧室,一夜无话……
一九九八年五月六日,这天是星期三的早晨。
夏魁做了个被丧尸追杀的噩梦,紧接着就被身边就传来的异动,吓得从被单里跳出来。他正眼看了一下异动的来源,却是睡在另一张地铺上,不知怎的滚到这边的恒一,此时墙上的挂钟才指着五点刚过的位置。
——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夏魁暗自唏嘘了一下,再次躺回到被单中。他无论如何也要养足精神,毕竟面对种种怪异事件,不补足精力是万万不行的。然而睡在另一边的恒一实在烦人,只见他原地打滚了将近五分钟,竟神采奕奕的从被单里爬了起来。
昨天躺上床时大概都已经过了凌晨,对于一个想要健康生活的少年来说,睡眠不足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夏魁除去治愈妹妹的愿望之外,他的理想大概就是想要长得更高、更壮、更魁梧,缺乏睡眠正是抑制生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等到恒一从被窝里钻出来,夏魁的睡眠激素也差不多完全褪去,眯着眼睛目送恒朝外面走去,接着是传自一楼洗漱台的流水声,再一会儿就听到了恒一祖母的声音——
“哎呀,恒一,你起得真早啊。”
——这家人变态啊,都不用睡觉的吗?
夏魁干脆把被单盖到头顶,可还是能听到老妇人担心的问话——
“哎呀,难道说,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不过是醒得早而已。”
“那就好,不要太勉强自己啊。”
“我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这家人真讨厌啊。
自身对周围事物敏感的体质让夏魁感到苦恼,躺在被窝里的他甚至能感受到恒一拍拍胸脯,向祖母展示自己没事的动作。很快他又听到恒一走回二楼的声音……果不其然,他确实走回了位于二楼的书房兼卧室。
本以为吵闹声会就此结束,打算准备安心睡觉的夏魁,这时却听到了手机响起的声音。
——看来今天我是别想睡回笼觉了~电话貌似是找恒一的。
会是谁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卧室里的恒一压低声音问道。
显然是怕打扰到身边的人和家里的人。
“啊啊,嗯……”
大概是房间里的信号不好吧,恒一支支吾吾的开始往外跑。
……听得见吗,恒一?
——电话里大概是这样问的吧。
“等下。我这边好像信号不太好。”
他一边答着一边试图寻找个信号较强的地方……于是他找到的地方,就是放置八哥的一楼走廊。
“我身体很好。所以用不着担心。”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我这边才早上五点半啊。”
(你去新学校之前一定会紧张吧?而且你又大病初愈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猜你一定会起得很早吧。不过,这也是你的性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可靠,但内在却很纤细敏感。你这一点是像我吧。)
“不是像妈妈吗?”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我们就先放一边……气胸这个病你也不必龘过于在意。我年轻时也曾犯过。)
“诶,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从谈及母亲的角度推测,恒一谈话的对象应该是他父亲,虽不是有意探听他人家常,但仅隔三四米高,外加一扇窗的对话,还是钻进了夏魁耳里。
直到恒一挂断了电话,夏魁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可以安稳睡觉了。
奈何一楼的八哥却像是瞅准时机一样,开始发出早安的问候。
“早上好,怜酱。早上好……”
恒一没有理会它,也没有上楼打搅,像是在二楼发呆的样子。
“怜酱。早上好。怜酱。”八哥依旧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奶奶个熊,还让不让人睡啦!
夏魁拍床单而起。
谁知下面的少年跟八哥一样不厌其烦,依旧礼貌的向它回应道:“好,我知道了。早上好,怜酱,你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怜酱。”
“精神,精神。”接著,八哥开始陆续说出了它擅长的人类语言——
“精神……精神,打起精神呀。”
——是对恒一说的吗?
——不对,八哥没有思维,只会重复人类的话语。
——那么它是重复谁的话呢?而这话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怜酱”指的是怜子老师吗?
——恒一的“怜酱”指的是八哥吗?
这绝对不算是人与鸟之间流畅的交流,却一下子引发了夏魁奔涌的思绪。
“嗯嗯,谢谢你了。”二楼的恒一笑答道。
“怜酱。早上好。”
要说八哥声音可爱的话也算可爱,只是听久了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虽然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但即使一大清早就听到这么精神饱满的声音,其实也会让人觉得颇为困扰。
“笨鸟!闭嘴!”夏魁忍无可忍,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来骂道。
“怜酱。早上好,怜酱。”八哥把头往上扭了90度,朝楼上的面具怪人打招呼。
“恒一,搞定它,要是吵到爷爷奶奶,怜子老师睡觉可怎么办,老师今天得去学校上课呢,老师讲错的一个知识点,就是学生错误的一辈子!”虽不能命令恒一做事,可一旦搬出了大义,善良的少年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三神家的八哥体型娇小,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雌性八哥,恒一的祖母就给它起名为“怜酱”。其年龄大概为两岁,是恒一祖母在去年秋天路过宠物商店时一时冲动而买下的。面向庭院的走廊尽头就放置着它的住所,一只四角形的笼子。笼子由宽扁的竹箴所制成,称为“九官笼”,是专门用来饲养八哥的笼子。
“早上好,怜酱。早上好……”
恒一心地善良不假,但是办事能力有点低,一早上都没让这只八哥闭嘴,直到晚餐过后去上学,离开到三神家很远的地方,夏魁才得以躲开“怜酱”聒噪的声音——
“……怎么了?怜酱。怎么了?”
……怜……酱……怎……么……了……怜酱……怜酱……怜酱……怜酱……分割线……
与三神怜子一起来到学校后,夏魁带着恒一来到办公室报道,负责接待的是三年三班的班主任——久保寺老师。这是一个看似温厚却又有些不可靠的中年男性教师,教授的科目为日本国语,最近经常为照顾家里的母亲而把班级事物交给怜子处理。
转校生如果不是特差生,那大抵就是特优生了。
久保寺应验了这句话,只见拿起手边的资料,颇为惨淡地对恒一说道:“你在之前的学校看起来挺优秀的啊,榊原同学。在K中的成绩也非常厉害啊。”
明明是初次见面的学生,语气措辞却异常礼貌。但不知什么原因,久保寺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正视过恒一一眼。这让夏魁觉得有些不奇怪,急着想要结束办公室的流程,赶紧回到班里看看状况。
“非常感谢,您过奖了。”恒一礼貌地说。
“身体方面已经没问题了吧?”久保寺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担心地问道。
“是的,多亏了您。”恒一客气道。
“你以前所念的学校和这边差别很大,不过希望你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虽说是公立学校,但也不像社会上所评价的那样。在这里是没有任何的校内暴力,年级崩坏等问题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便来找我商量…”久保寺老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年轻女教师,以及“三班公认的”交换生代表后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找副班主任或交换生代表商量。”
“我定当尽力而为。”夏魁见久保寺看过来,便公式化的答应下来。
恒一则非常紧张地点头说了声“是”。
这次久保寺没再因为母亲的事而缺席。而因为害怕与外国学生交流有问题的怜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摸清了这群学生的底细,现在已不复当初的紧张感。
两位老师和夏魁,带着恒一来到的教室门口,三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似乎又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上课铃声很不却凑巧地响起,久保寺老师故意干咳了一下,打开门走进了教室。
学生们的说话声听起来就好像是广播里的噪音一样。脚步声、脚步声、加脚步声——拉开椅子声、打开书包声、拉上书包声……
最先进入教室的久保寺老师向夏魁使了下眼神,让他快点回自己的位子先做下,好迎接新来的转校生。
不过……
当夏魁踏进门口的一刹那,顿时为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三班摆着花瓶的两张桌子已然消失了踪影,想来是被撤了下去,但与此同时,还有额外六张桌子也消失在了教室里。靠窗坐着的罗曼,乍一看竟满身是伤,额头上还绑了厚厚一圈绷带,其他交换生也贴着“OK绷”略带小伤。
“搞毛啊,老师!”夏魁立即像班主任质问道:“明昌兄、栋梁兄、瑞海兄、枫林兄他们去哪了?!”
噪音渐渐消失,教室里鸦雀无声,也不知是才发现少了几个人的缘故,还是觉得“夏葵”太过于大胆。
不过老师并没有因为他出言不逊而训斥他。
久保寺老师站在讲台上,打开出席簿仔细巡视着,片刻后才惨淡地说道:“还有M太郎和健太郎两位,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通知,他们发生了很严重的意外。”
听着久保寺所说的话,夏魁总算知道他语气惨淡的原因了——这位三班的班主任被诅咒压得抬不起头来!
“夏葵同学请先坐下吧,让我们一起欢迎新同学。”久保寺建议道。
“欢迎你个毛毛虫,觉得害人不够深,还想把坑挖深点?!”随着夏魁话音落下。
全班人的视线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刺向久保寺。尽管他事先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心口却还是觉得闷闷的,目前的状况让他倍感压力。他几乎快要落荒而逃了,只是门外有两人当着,通往门外的路线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奇怪少年。
这个快要坏掉的三班班主任,像个没有思想的机械一样说道:“让我们欢迎新同学——先让我们一起欢迎新同学吧——大家鼓掌,鼓掌,一起欢迎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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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