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回来么。”老者看着他渐渐走向机甲的背影。
“如果幸运的话，我是不会回来的。”灵枫没有回头，轻声回应。
老者叹了一口气：“也对，你天天想着逃出组织，现在也是时候了。不过，答应我那块木牌别弄丢了，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以，我不会像你一样不守承诺的。”灵枫回答，“不过这东西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老者肯定地说，“万一哪天我死了，就靠着拿木牌的人重新领导组织，你说会有多重要。”
他说完直接踏入了暗道内，不准备理会灵枫。他知道按照灵枫的习惯，肯定是会将木牌扔向自己的。
灵枫转向身后，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只能是回头喃喃：“那我得找个时间把它扔回去了。”
机甲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灵枫看清了那家伙的脸。
那是一张漆黑色的面具，透过它和那同样漆黑的眼神对望着。而隧道内走来的只有这一台机甲，那双管的机枪口正对着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灵枫缓缓开口。
机甲内的那个驾驶员，就是他那天在水库轮机组内遇见的少年，原来他被水流冲走并没有死。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那机甲弹药的上膛声，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几米，在这样的地方开火，谁都没有躲开的机会。而且灵枫的手上并没有枪支这样的武器。
灵枫动了，在它开火的前一秒，快速奔跑到机甲的面前。暴露在潜伏机甲的火力下是致命的，在它那四挺重火力的机枪下是根本无法正面硬抗。
而他知道这机甲的弱点，灵活是机甲的优点，但同样也是他的优点。
就在快要撞上机甲的时候，灵枫将身体压低，脚下滑铲躲入机甲的身下。同时耳边传来一阵弹链的呼啸声，叮叮当当的弹夹落在他的身旁。
而那停在轨道火车，在弹幕摧残下坑坑洼洼，一丝丝火星飞溅，整个隧道内部都充斥着轰鸣的火光，那车头的大灯被摧毁之后，整个隧道里就只有机甲上的探照灯光。
但那机甲开始转身，向一旁移动着脚步。
灵枫拉着它的装甲跃起，踩着那些许温度的装甲攀上了它的驾驶舱后部。对于机甲都有所研究的灵枫，在机甲底部观察过就大致了解这台机甲的运行电路。
为了隐蔽性，这类机甲所用的能源只是单次的电池能源包，所以它的某些装甲下都是重要的能源管以及电线，只需要对那地方来上一刀，整台机甲都会变成废铁。
面对潜伏机甲，灵枫没有把握能干掉它，只能是摧毁掉它的电路，让它短时间内再也站不起来。
这样的操作风险也是极大的，先不说匕首下去机甲会不会直接爆炸的问题，单单是那厚厚的装甲，能不能刺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是眼下的情况是不容他多想的，踩着装甲反握匕首在它的背部狠狠划下一刀。
漆黑的风暴牙在坚硬的装甲上摩擦着，但是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刀痕，甚至连装甲的表层都没有切透。刀锋贴着那金属的关节一划而过。
灵枫落在枕木上，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
“真是好硬。”他轻声抱怨。
而机甲旋转着挪动身躯，那巨大的金属脚掌向着他踩来。
灵枫在那刻翻滚着躲开它，身体靠着铁轨翻出，他趴在一旁的石子上抬头看那机甲。明亮的探照灯射向他，枪口的火舌喷射而出。
他趴在铁轨的下方，和枪口之间隔着一道铁轨。也是这腐朽的枕木下，露出了些许可以躲避的空间。
身旁的地面在那瞬间受到密集的弹幕，那些飞溅的石子在他身旁不断坠落，些许子弹撞击在坚硬的铁轨上反弹起，溅射到机甲上。变形的弹头擦着机甲表面滑行，少量的弹头撞击在它那厚厚的装甲上，那些撞击在关节处上的子弹让它的动作有些偏移。
那瞬间枪口向下，无数溅射的子弹击穿它那脆弱的下肢关节，整台机甲失去平衡向着面前倒下。
灵枫躲在铁轨后听着突然停止的声响，紧接着那机甲回旋着倒在自己身旁，弹链贴着自己的身体还在输送。那机甲就这样躺在铁轨上，火红的枪口对着隧道的顶端不停开火着。
但是它倒下的位置中，驾驶员抬头就可以看到灵枫。
而且灵枫抬头就对上了他盯过来的眼神，那熟悉的漆黑眼眸里藏着深深的杀意，不同于其他的机械士兵，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改造的痕迹。
舱门打开，漆黑的少年抽出腰间的两把匕首。
同样灵枫也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紧紧盯着渐渐打开的舱门。
刹那，少年踩着驾驶座向他扑来，手里的匕首反射着探照灯的寒光，锋刃向着灵枫。
灵枫心里有很多疑问，关于少年为什么还活着，关于他那熟悉的声音，也关于他那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但这一切都要战胜他之后才知道，所以他紧握匕首，迎着少年的刀刃冲上。
瞬间两人的刀刃碰撞在一起，在漆黑的隧道中飞溅起丝丝火星。
暗道内
船长带着成员们登上了一处平台，往后望了一眼还在竖梯里攀登的众人。
“抓紧点时间，我们就要出去了。”船长对着他们喊。
看着成员们一个个登上平台，最后是一股黑雾向竖梯上冲去。那股黑雾落在平台中，瘫痪的黑衣人和慕容出现在黑雾中。
“还有人么。”船长对他说。
“还有一个。”老者这时候爬出竖梯，对着船长说，“不过，最后一个不从这儿走。”
“哦，那他要从哪走。”船长说了一句，按下一旁的机关。
无数的石块从墙上滑落，将整个竖梯掩埋。
慕容环视四周，这里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周围没有什么出口，只有角落里的一口井。
“别告诉我出口在那口井的下面。”老者望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角落的井口上。
“我都问了你们会不会潜水了。”船长懒懒地说。
“可这家伙要怎么出去。”老者指了一下被成员打得鼻青脸肿的黑衣人。
“我可以带他出去。”慕容淡淡地回答。
“我都忘了，你还在这。”老者说了一声。灵枫突然留下让他整个人都无法正常判断了，一直在想着那孩子要怎么逃离这儿，忽略了身边。
“那口井是通向哪里的。”慕容转向船长。
船长回答：“国都那条人工开凿的河里，只不过我们要游很长的时间。穿过这竖井之后就是国都地下的暗河，之后我们便能乘船离开。”
“那就是别人叫你船长的原因？”老者看了他一眼，走到那竖井边。
“希望我那艘船别烂掉了。”船长慢悠悠地说。
成员们开始向井下滑落，对于命令，他们只需要做到服从。噗通的落水声传来，老者就知道他们已经潜入水下了。有船长带头他们是不会迷失在复杂的暗河里的，那些光亮只有成员的战术手电才发得出来。
他踩着井口边缘，看着慕容和黑衣人化为一团雾气漂浮在自己身旁。老者身体里开始透出半透明的物质，渐渐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在一个气泡内，就像是仓鼠的塑料球一样。渐渐向井内落下。
组织的成员都有做过相应的潜水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在水中比常人要容易得多。不少成员还潜在原地，望着赶来的老者。
“别浪费氧气，坚持不住的可以来我着呼吸一口空气。”老者对他们说，但没有一个成员上前。他们拨动着脚，快速游向了深处。
竖井下连接的就是暗河，但顶部并不存在空气，而且洞的深处能够呼吸的氧气极少。看周围他们机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暗湖内一样，亮光周围都是乳黄色的石壁，它们嶙峋的样子遍布在他们身旁。
船长带着成员们游过这些石柱，真是看不出来，他一把年纪了潜游起来却不输这些年轻的成员们，就像是只灵活的海豚一样穿梭在怪石间。
老者看着身旁的石壁，那黄色的石壁上渐渐出现了一层红色，它们像掺和在一起的颜料那样，在接合处泛着鲜亮的橙色。
他们就快要接近暗河的上游了，船长首先带着成员突破水面。在他们面前的是缓缓流动的瀑布。
“看起来我们到了。”船长看着老者漂浮在水面上，感叹地说。
“大家都没事吧。”老者环顾四周，数着成员们的人数，直到确认所有人都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好久没有潜水过，真是爽爆了。”成员们惊呼。
船长游到一旁的石壁上，那有一条开凿的石阶，现在是水位都已经将最底下的几块淹没了。
“大家快起来，在水里待久了可是要感冒的，现在可是冬天。”船长取出口袋里包好的香烟，抖落袋上的积水，笑着对成员们说。
成员们收敛了点，纷纷跟着他的脚步走向了高处。
老者在离开水面的时候向水的深处望了一眼，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但是仔细观察却是什么都没有。成员们向他望向的地方用手电照去，除了些许清澈的水之外，以及那水中的悠然游动的小虾，就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前辈你在看什么。”一位成员问。
“没什么，我们最好是快点离开这儿，在这儿待太久可没有好处。”老者说完走上台阶，身旁的慕容依旧是化为黑雾将黑衣人一同卷起。
成员收回手电，转身跟着他们的脚步，头上是有亮光传来，看样子离出口是不远了。不过在夜里还会有亮光的地方，就只能是那条热闹夜市的河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最后一名成员离开的时候，几个微小的气泡透出在水面，周围的小虾们都飞快地在水中跳开。
在台阶上的老者突然抢过成员手里的战术手电，向着那池水照去。他能感觉到就在刚才有双眼睛在水里盯着自己，可光亮所及的地方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而这次他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水里的活物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快点离开。”老者对成员说，“快。”
成员们都没有问为什么，他们是很少见到老者有这样警惕的表情，从他脸上就能看出事态的严重性，可是他们身后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船长回头望了他一眼，“你们为什么还站在那，快来，我们就要出去了。”
“你的船烂掉了没有。”老者盯着暗湖没有回头。
船长回头看下身旁的船，虽然许多年没用了，那金属的表面上是有些褪色。但主要的东西还都可以用，他踩着甲板走到操控面板上，试着发动了一下燃油发动机。
这年久的拉环不太好用，船长是脱下皮带拉着它才勉强发动的。
“还能启动，看起来我们运气不错。”船长提着裤子回头喊。好在裤子是湿的一直贴在大腿上，要是干的直接就要顺着腿滑下了。
“全部成员登船，这是命令。”老者身上渐渐透出白色物质，但它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绕着他飘摆，而是向他的手上飞去。
一柄半透明的利剑出现在他的手里，白色在越接近剑锋处越浑厚，最后成员们望向他手里看到的直接是一柄白色的剑。
老者严肃的样子让他们已经是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危险的敌人。
“全部人登上船了么。”老者还是站在台阶上。
在他的上层石壁上，一艘褪去颜色的铁青小船发出了引擎轰鸣。
“成员们都上来了，就差你一个了。”船长回答。
“那就好，现在发动引擎，带着他们离开。”老者对着他们吼，然后回头盯着表面开始泛出气泡的湖面。
那气泡越来越密集，像是沸腾的水在翻滚着，湖底已经不再清澈，卷起的泥沙将整个湖水都染入浑浊。
“开玩笑？你不一起走么。”船长对他喊着。
也只有船长才会问，其他成员都站在甲板上默默望向老者，最角落的慕容单脚踩着黑衣人，眼神也向石壁下的老者望去。
老者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成员们，“组织暂时交给鳄鱼打理，修罗你辅助他，你们要带领组织撑到罗刹回来的那一天，那我是指定的组织继承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船长接着问，无视着身旁那些沉默的成员。
“我想今天我是回不去了，”老者回头盯着湖面，“罗刹是个好孩子，别让他放弃了自己。修罗你曾经是他的老师，也希望你多劝劝他，让他继承组织。”
“我们都知道，谁拿着那块罗刹令，谁就是下一任组织的领导人。”慕容打破成员们的沉默，率先开口。
“对于白星那孩子，我也有些放心不下，她一直想着你，别让她失望了。我也不能让她失望了。”老者感叹地说。
他知道水里的东西在等待，好像是出于礼貌一样，让老者将该交代的说完。因为那道死亡的气息一直笼罩着自己，那感觉清晰无比。
所以老者没有选择逃离，知道自己离开会将水中的威胁惊起，那样组织的成员们就难逃一死了。
而自己站在这，湖面的漩涡还在旋转着，丝毫没有减弱，也没有汹涌起来。
“你是不准备一起走了么。”船长再次问。
老者抬头望着他：“我不是不准备走，而是走不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有比我们能力者还要强的存在。”
他接着说：“但我们并非无法战胜它们，只不过现在不想让你们就这样死掉。组织不能一个人都没有，这个国家的将来还要靠你们。”
“您建立组织的初衷是什么。”慕容突然问。
老者突然笑了，他对着慕容咧出牙齿：“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成员都沉默了，一个疯子，说出一句疯狂的话。但他们都不觉得老者说的是疯话，相反那确实是他们每一个都有过的想法。
“我一定会帮您实现的。”慕容肯定地说。
“我相信你说的，这句话听起来真让人放心。但是那一天恐怕我是看不到了，真是遗憾。”老者盯着湖面的漩涡叹气。
“我们会替你好好看看的。”鳄鱼突然开口说。
些许成员眼里像是要流出泪来，他们紧紧咬着嘴唇，他们大多都是老者亲手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对于他的牵绊也是非同一般。
“别哭孩子们，我很欣慰，没有选错人。组织，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老者微笑说。
湖面的漩涡开始卷起，像是有龙卷风在卷起一样，那汹涌的水流带起了周围的风，周围的石壁开始脱落坠入漩涡上被狠狠弹开，就连石壁上的他们都能感觉到一丝丝震荡。
“来吧，”老者手里的剑芒指向那漩涡，“谢谢你让我说完这一番话。”
他看着漩涡卷起在空中，周围的水流渐渐向着那漩涡流动，像是王在召集自己的子民，它们顺着王的意志，汇聚在一起。
一道银光破开水流，带着漩涡中巨大的身影向着老者扫去。
老者嘴角微微翘起，身形迎着那银光跃向空中，手里的白芒破空，划出巨大的白色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