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魏纪年向来神往。那一望无垠的碧绿,晴时碧绿雨后迷蒙,雾中苍茫雪后悲伤,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两年前他还是懵懂少年,空有一腔热血,胆子肥到敢上天的魏纪年,曾孤身穿过草原边缘,悄然混入北邙边境重镇临安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那一卷《兰亭》贴。去时他曾遇到一位神秘的骑驴老人,却又不似老人的人。归时不知怎的就被发现的他拖着几近残废的身躯千里逃亡至草原而终,他直到今天仍未能明白,那些北邙追兵何故放弃追杀,要知道当时的他已经连站起来都成为了难题,继而昏迷,北邙追兵却是迷之撤退。
他后来曾细细推敲其中缘由,只是一无所获。
直到现在,他仍旧未能理解,这件事情也便成了谜。只是那时谭吴越曾两次向自己提起,身边有很是厉害的人物跟随,他嗤之以鼻。那时谭吴越以身挡斧,以他的命,换了自己一命,魏纪年便再也不奢望什么暗处之人,甚至有些痛恨。
魏纪年没有骑马,只是带了足够的银两,一袭绣着青鸾的白色锦衣,一个剑匣,一柄长刀,一个扳指,仅此而已。
马的问题,魏纪年打算在狱城解决,毕竟若是骑着战马出城,目标难免明显许多,被卢龙塞守军发现,那自己可就走不了了。
三天的时间,魏纪年行了百里路程,此时望着着周边广阔无垠的草原,悄然吁了口气,席地而坐,将剑匣解了下来。
灌了口水袋当中的清水,魏纪年咧嘴笑了笑。这百里之内没有丝毫人烟,孤零零的一个人倒是显得异常扎眼,若是被那巡视草原的蛮族骑兵发现,恐怕登时便是化为了一具刺猬。苦笑摇头,他叹了口气,没有人烟也好,周边倒也平静,魏大公子抽出了朱雀长刀细细端详,心中疑惑升了起来。
那日被刀客谭吴越以命换命救下之后,他便觉得身体似乎有些不同,力气何止增长了数倍,便是连身体四肢的协调性与灵识的敏锐都要更上好几层楼,他明白,自己似乎是步入了什么修行境界,但让他说出修行境界的等级尚能够做到,若是说自己身体此时具体是什么境界,他真是傻眼了。
休息之余闲来无事,魏纪年只能练刀。这三天以来但有空闲,这刀术绝对不能落下,只是自己并无任何成套刀法,更别提如那刀客谭吴越一般的一刀沧海断。至于那金甲洪流的金色小剑便更是远之又远,他无奈苦笑。
但是魏大公子一直都认为,这北燕军队的统一刀术,虽只是简单的攻伐招式,却更加实用。只是此时他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北燕悍卒的刀法,看来是不能再露了,而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易容一番,毕竟两年前自己曾闯入过陵安城城主府。
想到这里,魏纪年骤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由得呆滞了。刀法这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够练成的,虽然自己十多年来早已将燕王府藏书楼的秘籍记得七七八八,可难不成还真得临阵磨枪了?
还有便是易容的问题,这又该如何是好?
魏纪年呆住了,手中长刀拄着地面,不由得挠了挠头,这可真是玩大发了。难不成得现在原路返回,待一切安排妥当再行上路?那不是扯淡么。这他娘的好不容易才背着马元义那老家伙跑了出来,此时回去不是小羊崽子入了虎口?
摇了摇头,魏大公子陷入了沉思。
“咦?”,一道惊疑声传来。
魏纪年陡然汗毛竖立,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手腕翻转,双腿拧动,手中朱雀刀化作一道弧形的流光,朝着身后横扫过去。在这方才看时仍旧方圆百里空无一人的草原,居然出现了自己以外的人声,何等的可怕,魏纪年明白,这多半便是金帐王庭的斥候了。
手中长刀横扫,魏纪年猛地转身,继而目瞪口呆。一阵清风吹过,绿油油的草原卷起了一层浪涛,这他娘的哪里有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魏纪年喃喃一声,因为此时他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丝毫的异动。继而他摇了摇头,微微底下了脑袋,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原因很简单,他看到了脚底那与自己影子重合的黑影,看起来很是怪异的影子,着实不像个人。
“嗨!”,魏纪年强笑,继而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自嘲道:“看来是我听错了,这他娘的哪里有人,吓老子一跳。”
说话间,他的双腿使上了力气,提着朱雀刀的右手一张一弛,瞬间转身,手中长刀再次横扫而过。
叮。
长刀受阻,再不能寸进,魏大公子仿若见了鬼,满脸呆滞的望着面前那骑着一头漆黑小毛驴,满头,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怪人,他的双指正轻描淡写的夹着朱雀长刀,看起来甚是轻松。
“小子,又见面了。”,那骑驴的老人缓缓开口,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魏纪年。
魏纪年瞪大了双眼,两年前自己初次见他时,不论魏大公子如何循循善诱,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对啊。当时魏大公子看着那瞬间便是消失不见的骑驴老人差点儿以为是见了鬼。可是两年后的今日再见,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见那骑驴的不像老人的老人双指松开了朱雀刀,魏纪年收刀归鞘,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老者,开口道:“前辈,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那骑驴的老人只是笑眯眯的盯着魏大公子,一如两年前的相遇,那赤裸裸的目光,盯的魏纪年再次浑身发毛。
“咳咳,前辈,您老盯着我做什么。”,实在受不了骑驴老人那渗人的目光,魏纪年无奈的摊了摊手掌。
这时纪年突然发现,哪怕是这华发老人骑着一头小毛驴,却仍比自己要矮上半头。
那骑驴的老人依旧是那一层不变的笑眯眯眼神,盯着魏纪年缓缓道:“这次对了。”
“嗯?什么对了。”,魏大公子一头雾水,又对了?还有两年前的不对啊又是何意?面对这个神秘的老人,魏纪年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脑子不够用。
那骑驴老人没有答话,却是眼神一凝,看向了平躺于草地的巨大剑匣,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微微抬手。于是那重到不可计数的剑匣,就那般被老人轻而易举的抓在了手中,剑匣开,一股厚重的气息悄然弥散于这片空间,清风禁锢,草木折腰,映入眼帘的,不是那柄巨大无比的漆黑石头剑又是何物。
纪年哑然,久久,还是开口道:“前辈,这个……”,几个月前老剑皇的嘱咐仍萦绕耳畔,他说剑匣决不能离身,若是面前这位神秘的骑驴老者拿了去,自己可真是够败家无能了。
骑驴老人却是没有搭理心中焦急如焚的魏纪年,自顾自的打量着手中的巨大漆黑石头剑,眼中的惊异丝毫不加以掩饰,看的为大公子心头一紧。
半响,那骑驴老人再现令人毛骨悚然的迷之笑容,盯着面前的魏大公子缓缓开口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魏纪年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想到老剑皇的嘱咐,再想想方才神秘老人眼中的惊异,他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凡物,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不知。还望前辈解惑。”
那骑驴的老者看起来像是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魏纪年,略带深意的笑了,“你不知道这是何物,便是敢将它背负在身?”
魏纪年蹙眉,难不成这东西有什么古怪?但是老剑皇绝对不可能害自己,不论其他,单单说主仆伴生契,自己身负主契便可明了,他可不认为是那穿着破旧道袍的糟老头子搞错了。
似乎捕捉到了魏大公子眼中的疑惑,那骑驴的老人缓缓道:“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啊。当年从天而降,世人称其为天降神石,而他也的的确确是一块儿神石,重到非窥测到天命之人不可拾起,说来也怪,你能将其背负于身,恐怕是被人施加了禁制,难怪啊难怪。”
魏纪年静静听着,那骑驴老人顿了顿,瞥了魏纪年一眼,继续道:“这东西啊,当年降世的时候曾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整座江湖重新洗牌,我记得当年有个叫宁无缺的小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小块儿,就指甲盖那么小的一块儿,差点没兴奋的蹦起来。后来啊,这东西就消失了,也不知怎得会跑到你手里。”
魏大公子目瞪口呆,连那仙人一般的宁无缺都能得到一小块儿就高兴的蹦起来的东西,自己背上居然背了这么一大块儿?!他此时真怀疑那不靠谱的刘鹏老爷子纯属就是在坑他。
那老者没有理会魏纪年,接着开口道:“你似乎并不明白这神石的作用是什么,老朽今天高兴,为你解惑一番。这神石啊,神妙的紧,你可知他为何这般重?”
魏纪年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这东西能够吸食天地灵气,所有生灵活物的灵气,只是也有个限度,他在吸食的过程中会逐渐反哺身佩神石之人,只认人,不认物。说来奇怪,两年前相遇你并未背负剑匣,却是完全不能够修炼,如今背着剑匣倒是有了一线转机,老朽实在是没能够看透。”
魏纪年脑袋轰的一声,果然,自己能够修炼是因为这漆黑的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