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避开毒液,也没去追赶,只降回岸上,收起宝杖,走到唐僧身旁,躬身道:“沙和尚负了师父所托,让妖怪逃了。”
唐僧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能把妖怪赶跑就好了,没想到我的二徒弟也有这般高强本领,呵呵。”
沙僧憨笑道:“我哪来的高强本领,只是妖怪弱爆了,如果大师兄出手,两耙三耙就能把它钉死。”
我摇头道:“沙僧你这时候也用不着谦了,我自问如果中了那‘万劫死光’肯定是活不成的,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你已经练成了金刚佛身?”
沙僧继续憨笑,道:“什么叫金刚佛身?我听都没听过,呵呵,我猜应该是那妖怪的死光还没练到火候,在我掉进河水里时,表面的石头就融化了。”
我诧异道:“河水能融掉石头?”
沙僧道:“我猜大概是这样子。”
唐僧插话道:“不管是不是河水融掉石头,总之能活着就好。是了,悟净你刚才与怪物打斗时有没有受了伤?”
沙僧摊开双手道:“两个手掌上沾了一些那怪物的汁液。”
唐僧问:“要紧吗?”
沙僧道:“不要紧,我看那汁液并没有什么剧毒,只带些腐蚀性,我只是手背上被腐蚀了些许皮肉而已。”
唐僧道:“来来!我帮你包扎伤口。”
趁着唐僧帮沙僧包扎手伤的时间,我走到之前被万劫死光击中的那棵柳树旁,掰下一根石化柳枝,拿到河水中去浸泡。
泡了许久,柳枝没有丝毫恢复原状的意思,依然硬邦邦的如一根石棒。
为何河水能泡掉沙僧身上的石化,却不能帮柳枝恢复原状?
我忍不往沙僧望去,到底是沙僧傻人有傻福,还是他故意在隐瞒着什么?
待唐僧为沙僧包扎完毕,我们便继续上路。
沙僧挑着行李,一跳便跳到了伤心河的对岸。
我撑起木舟,载着唐僧也慢慢地摇过了河。
上了岸,再行出数里,见到前方有一密林挡路。遥遥望去,见密林中不乏有参天古木,隐隐似有仙气。
我们行近树林,未曾入林,已听到林中传出阵阵琴声。
这琴声多为悠长节律,婉转低沉,似在诉说一个悲伤故事。
唐僧闭目听了一会琴音才道:“这应该是仙乐,这林里应该住着神仙。”
我问:“何以见得是仙乐?”
唐僧道:“如此动听的琴音,不是仙乐是什么?”
我道:“动听的不一定就是仙乐,我就听妖怪奏过比这还要动听的琴音。”
唐僧诧异道:“什么时候?”
我道:“在我降白骨妖时,她奏给我听的。”
唐僧哦了一声,道:“难怪你常常惦着她。”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惦着她?”
唐僧道:“昨夜我听到你在说梦语,你在喊她的名字。”
我问:“我怎么喊她?”
唐僧道:“你喊她做‘猪骨骨’。”
我惊讶道:“猪骨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她的名字我的姓氏’?”
唐僧点头道:“我看是了。”
我沉默了,唐僧也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好一会儿,沙僧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师父!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入林?”
唐僧道:“这树林肯定是要进去的,但尽量不要往琴音方向走去。”
沙僧道:“师父怕是妖怪在弹琴?”
唐僧道:“是的。刚才八戒的话很有道理,动听的音乐不一定就是仙乐,很有可能是妖怪用来诱惑途人的。”
沙僧见我还在为那“猪骨骨”在发呆,便拉拉我的衣袖,道:“大师兄,我们要进林子去了。”
我回过神道:“哦!进去吧。”
我们一进树林,浓枝密叶就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虽不至于看不清路,但已昏暗了许多。
那低婉琴音是从西南方传来的,因此我们选择往西北方向而行。
沙僧挑着行李,唐僧拄着锡杖,我走在最前开路,用钉耙锄断挡道的枝条。
一路无事,我们大概已走到了林子的中央,唐僧却突然站住,道:“不妥!”
沙僧问:“哪来的不妥?”
唐僧道:“那琴音来自西南方,我们却往西北而行,应该与那奏琴者越来越远的,为何这琴声反而越来越大?”
沙僧失声道:“难道那妖怪一直跟着我们?”
我不屑道:“他爱跟就让他跟,更何况那是不是妖怪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们继续前行,不一会,琴音突然消失了。
沙僧高兴道:“那妖怪被我们吓跑了!”
可是又过了一会,那琴声就再次出现,而且是传自我们前进的方向。
沙僧失色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唐僧皱眉想了想,道:“转往西南而行。”
于是我们再次避开琴声,转向西南而行。可是刚行出十来丈远,琴声再次挡在了我们前方。
这次轮到唐僧慌张地问:“八戒,怎么办?”
我道:“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难道还怕他不成?”
唐僧还问:“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我道:“继续往前走,看看那家伙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沙僧道:“真的要往前走?”
我道:“我就不明白,黑冥蛟都被你击退了,你为何还这么胆小?”
沙僧道:“我不是胆小,只是大师兄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没事不找事啊。”
我道:“现在不是我们找事,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沙僧扁着嘴不再说话。
于是我继续走在最前,往着琴声而去。
琴声渐大,慢慢洋溢于周围的空气之中,已辨不清传自那个方向,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奏琴者。
面前是一块圆形空地,只有铺着落叶,但没有树木生长。少了枝叶遮光,所以比林中其它地方更为明亮。
空地中央有一张石板长桌,桌上摆着一把古色瑶琴,琴前坐着一个白袍男子,三十四五岁的光景,白皙玉面,头戴方巾,似是一个书生。
这书生自然就是奏琴者,他看到我们,便停住手,按定琴弦,面带微笑瞧着我们。
我向书生走近,道:“先生奏的曲子好生动听。”
书生轻轻抚摸琴身,道:“这本是天上的琴儿,我奏的又是天上的曲子,自当动听。”
我道:“那么先生你可是天上的神仙?”
书生道:“非也。”
我道:“先生既非神仙,又如何得到天上的琴、学晓天上的曲?”
书生道:“这林中本来有个美丽神仙,琴儿是她赠予我的,曲子也是她传予我的。”
我问:“那美丽神仙可是先生的友人?”
书生道:“是友人,但并且是非一般的友人。”
我又问:“何以称作非一般呢?”
书生单指勾了一下琴弦,只奏出一声,但似乎已诉出千愁万怨,他道:“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是为非一般也。”
我道:“先生得有神仙为佳偶,实在可喜可贺!”
书生又勾出一声幽怨琴音,叹息道:“佳期虽美,却早已成为今生往事!”
我问:“那美丽神仙已返回天上去了?”
书生黯然道:“不是晴霜她自愿回去的,而是那玉帝老鬼棒打鸳鸯、强拆姻缘!”
又是玉帝那老头?原来这书生与我是同病相怜,只是他恋的仙儿叫晴霜,而我恋的仙儿叫嫦娥,我心中对他不禁有种惺惺相惜之意。
书生继续道:“晴霜还在的时候,这树林叫做‘快活林’,自从晴霜走后,我就把它改名做‘伤心林’。刚才我弹的曲子本来叫做‘欢乐颂’,自从晴霜走后,我就稍稍修改了一下它的韵律,同时易名为‘伤心曲’。”
“伤心林?伤心曲?”
我不禁想起了伤心河畔那“艄公”所唱的伤心歌,难道这书生跟那黑冥蛟竟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