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距皇宫不远,不多时與轿便已入宫。
她原本以为宁王府已经够豪华了,如今看来,这皇宫才是真真豪奢。
一路上各种千奇百怪的盏柱,两旁花圃内姹紫嫣红,各殿房顶上的千色流光。
被簇拥着进了主殿,只觉气氛异常庄重,白芍还未缓过神来,便已不由自主地随着身周各人跪了下去。
头顶传来一道年迈的女声:“起来吧。”
白芍站立后,任由沈元烨牵着向前走去。
“母后。”两人微微俯身。
“烨儿。”太后点点头,眉眼含了一丝笑,“最近事务可忙?”
“能为国效力,自是儿臣的心愿。”沈元烨摇头。
“烨弟,王妃无甚大恙否?”一旁龙袍男子问道,方是当今圣上,白芍望去,只觉两人虽是兄弟,可瞧着沈元烨却年轻许多。
“承蒙王兄关心,芍芍最近恢复了许多。”
白芍顿了顿,却暗自腹诽了一句,宁王你就来看了我一次,且正是昨日,为何这语气像是天天守在我床边似的……
“都到齐了吧,过两日便启程去闲云山罢。”太后望向四周。
“回,回太后,”旁一侍女出声,“太子殿下前几日出宫至今未归,许是,许是得缓些时候才可赴明日早膳。”
“庭燊?”太后脸色骤然转阴,“倒是越来越不像话。”
“母后毋急,”皇上接话道,“庭燊虽疲懒了些,但国都盛宴,定不会出何差池,还望母后容小儿豹斑瑕疵。”
太后哼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言,未几,这场会面便匆匆散去。
踏出殿后,沈元烨便同白芍说道,“芍芍,我尚有要事处理,你且先随侍女去寝殿罢。”
白芍应了一声,沈元烨便转身离去。
走过不知多少条花园小径,白芍愈来愈觉得无聊。
还未到吗?
两旁的花卉开得正艳,听闻这红艳艳的一片是芍药?不知名的彩蝶飞舞其间,白芍正欲蹲下细细观赏,蓦地却觉一阵心悸,莫名的不安涌来。
似乎有谁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不对,不是白芍。
可又没能听清。
些许,些许是错觉?她醒了醒神,却对一旁的殿宅生了兴趣,兀自离开了前边引路的侍女,跑进了殿园内。
可她觉得,这里是不是真有什么?刚才的莫名感觉,似正是这个方向。
只觉脑内混沌起来。
殿内盛开着各种色彩的花卉,皆是芍药,许是哪个喜爱芍药的皇子罢?她忽而觉得,与自己心口的那簇,颇为相似。
一路上亦有些许侍卫与其招呼,她却仍不知这究竟是谁的殿宅。
大概是位比较出色有才的皇子罢,毕竟殿宅不同一般,约摸很是受宠。
走至花园尽头,却闻两名侍女窃窃私语。
其实她没有偷听的爱好,她发誓,只是就这么听到了。
“巧儿,我可真看不出那草包太子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除了那副好皮囊,看他碌碌无才,不理宫事,你不知今日皇族会面,他也甚是傲慢,太后再三叮嘱他都失约呢!我看这薰妃一死啊,太子被废掉是迟早的事!”
“哎别这样说他,况且太子他不近女色,我也……”
“我就说嘛巧儿,你喜欢上个王公贵族就算了,那也要挑个好点的喜欢啊,而且我看呐,二十有四还未立太子妃,又跟那宋太医关系甚是亲密,我看八成是有龙阳之好吧。”
白芍差点没一个跟头栽下去。
几日的知识恶补,她约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皇宫的侍女,未免……太口无遮拦了些。
那么说,这里是东宫?
忽然,隐隐约约的悸动又从心底传来。
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芍凭着直觉走向花圃另一端,一路愈走愈远,绕进了一个小偏院,一丛竹林过后,一瓦小舍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顿了顿,正欲走向那矮舍,忽地一黑影窜入她眼帘,待她看定,差点惊呼出声,那,那分明是一条巨大的花蛇。
花蛇蓦地窜向她,无边恐惧袭来,她连连后退,忽而一银针几乎贴面而过,正中花蛇七寸,转瞬花蛇便已无法动弹。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白衣男子立于不远处,手撷银针状,正微微喘气,待走近,缓缓行了行礼:“见过宁王妃。”
“在下太医宋羽洛。”白衣男子微微颔首,“这方瓦舍乃取蛇煎药之地,阴气甚重,不宜久留,还望宁王妃随在下离开此地。”
“嗯。”白芍确然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宋太医?她撇头,诚然这里便是东宫了,那个不学无术,懒散无才的太子究竟是何模样?白芍暗生好奇,不过想来也必是一纨绔子弟罢。
第二日,众王同皇帝太后于南阳殿共进早膳。
因那花蛇的惊吓,白芍委实一夜未睡安稳,沈元烨似乎忙于要事,也是一夜未归,只今早回房携了她一同前往南阳殿。
甫一进门,便闻一声轻咳,只见一样貌极美妃子侧坐于皇帝身旁,却是一副病态,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一旁宋羽洛正将一药碗递与一玄衫男子,男子接过后轻轻和着药汤,侍那妃子喝下。
因离得过远,白芍只能望见那男子身着玄色长衫,墨发瀑悬,只稍稍用青丝帛带绑了,令人惊诧的是,那双眼眸竟是赤色,暗红如琉璃珠,待他转过头来,眉宇间的冷意令人生畏。那赤眸虽诡谲了些,但白芍瞧着,却有一种无可言说的美感。
那不学无术,慵懒无才,以及似乎有……的太子?看着却不似那般形容。
白芍随沈元烨于玉桌旁坐下,只闻太后懒懒问道:“薰妃近来身体如何?”
“回母后,有所好转。”皇上将她搂近了些,答道。
“好生注意点身体,明日行程且长。”太后道,见人已齐,随即开始用膳。
座上各皇子,皆谈笑风生,甚是和气,白芍远远望去,却只见沈庭燊一人始终一言不发,眉目极是冷淡,只缓缓提了汤匙进膳,偶有动静,也不过是同宋羽洛的只言片语。
白芍未再多眼,兀自用膳去了。
这宫中居住两日,甚是无聊,不过今日沈元烨倒是不如往常,晚膳过后竟与白芍一同回了寝房去,令她着实有些惊讶。
像是看穿了白芍的心思,沈元烨笑笑:“可是无聊?”
确然是无聊至极……
“待我去取些话本来,供你打发时间。”他转身说道。
白芍点点头,随即入了房内。
今夜烛火稍许微暗,房中只她一人,侍女皆取水的取水,盛香的盛香了去,白芍把玩着一瓷瓶中的花枝,细细赏着。
不禁又想起那太子沈庭燊的赤眸。
实属诡谲。
忽而一阵阴风至,吓得她一个激灵,蓦地一回头,眼前私有幽幽光影。
点点幽影绕于窗口,夹杂风声袭来。白芍揉眼看定,却并未认清何物,恍然间,幽影中骤现一女子面容,三分凶色入眼,只一刹便朝白芍冲来。
白芍惊叫一声,瓷瓶随之滑落,门外侍女闻声慌张跑去,在白芍连连后退之际,只见一柄长剑劈开幽影,一声厉唳,她已被沈元烨护在怀中。
又是蛇又是鬼,这皇宫……白芍一阵眩晕。
“芍芍,芍芍?你身体如何?”沈元烨望向她。
白芍摇了摇头,只觉一阵困意袭来。
沈元烨放下话本,收回长剑,却蓦然一惊,低喃道:“为何当初未发现,这体质竟如此容易招惹鬼魅?”
他低头问道:“困了?”
“嗯。”白芍靠在他胸口,迷迷糊糊答道。
沈元烨叹气一声,将她轻轻放于床绒上,道:“好好休息,我先批会儿文书罢。”白芍低低应了一声,便翻身睡了过去。
夜风微冷,一灯如豆。
她做了一个梦。
自花朝节醒来后,她第一次做梦。
梦里她提灯奔跑,与身后之人嬉笑打闹,后来漫天灯火之下,她从那人手中接过一糕点,似是杏花团子,咬一口,甜甜的,她醒了。
待她从床上坐起,仔细回想,却是半点儿也记不得那人面容,似乎是个小孩子罢?不记得了,半点儿也不记得。
帘外阳光透入寝房,今日,似乎要启程前往闲云山。
思儿侍她更衣完毕,沈元烨正从房外走来。
“芍芍?这一夜可还舒坦?”
“嗯。”她点点头,随沈元烨一同前往主殿会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