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的厉害,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这是哪呢?纸糊的窗户,屋里昏昏暗暗,木头架子的床稍微一动就嘎吱乱响。
床边上趴睡着一个妇人,低着头,看不清年纪,青布的衣裳,打着好些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补丁。
我身上盖着一床棉被,稍微一闻就是一股浓重的汗馊味。
头更疼了,我抑制不住的□□了一声。
“招弟?你醒啦?终于醒啦,娘的招弟啊,你可不要再吓娘啦”原来是趴在床边的妇人醒了,抱着我声泪俱下,“他爹,你快进屋啊,招弟醒啦”。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庄稼汉打扮的男人,跟以往电视剧里看到的古代庄稼汉很像,短打扮,腰中间系着一根麻绳,但是这身打扮到底是属于哪个朝代的,我却是分不清了。
这男人明显有点木讷,他激动的大步跨了进来,也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在我的棉被上拍了两下,半晌说了句:“好,好,醒了就好”。
在发现我目光呆滞,显然处在状态外后,终于又补了一句“这孩子不会是烧傻了吧”。
是啊,我没有办法不傻,这到底是哪啊?
我老伴儿呢?我姑娘呢?
我这是中了奖啦?穿越啦?老啦死啦还赶了一次时髦?
这俩人是谁啊?我爹?我娘?那我又是谁啊?谁给我起名叫招弟啊?这么恶俗的名儿是怎么想的啊?
这小手儿真的是我的吗?哎呦喂它还真会动啊。
我觉得我的脑子已经冒烟了。
“招弟啊!招弟你怎么了,招弟你可别吓娘啊,招弟你怎么了这是”。我长时间的目光呆滞以及男人的提醒,终于吓到了这个屋子的女主人。
“家里有镜子吗?”我努力的在女主人的哭叫声中发出了一点声音,声音稚嫩、清脆,即便带了一点点久病初愈的沙哑,也仿佛嫩的可以滴出水来。
“镜子?铜镜吗?咱们家哪里有那么金贵的东西啊,招弟想要看看吗?那……那……娘去找你奶奶借”看的出来她很为难,却不愿意让孩子失望。
“不用了,我不想要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顺利的又在女主人的哭叫声中晕了过去。
夕阳西下,火红的日头剩了半边,漫天的火烧云,村头的小院里,坐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梳着一个冲天的小辫儿,坐在小板凳上,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呆呆的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也不说话,眼睛一直望着村后的大山。
这大概是我清醒后最常见的写照了。
好地方啊,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田有地,有鸡有鸭,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这里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以及山区多年落叶腐烂后特有的甜味儿。
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村子里炊烟袅袅,耳边充斥着鸡鸣狗吠,以及小孩子的打闹声,哪怕是死气沉沉的心也被这场景带的有了一点儿鲜活的气息。
要是上辈子和老伴儿生活在这里就好了,也有个院子,两个人都是勤快人,也吃吃自己种的蔬菜,自己种的粮食,光是想想嘴边就带了抑制不住的微笑。
灶台边的女人看到小姑娘笑了,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激动的,眼圈也微微的泛红,招弟醒了几天了,却一直不怎么说话,叫她也不理,眼珠都不怎么动一下,真怕是真的给孩子烧傻了。
村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谁家有点儿什么事儿,不用半天全村就都知道了,昨天已经有小孩儿成群结队的来招弟家门口喊:“傻子……傻子……大傻子”。
可能是干这事儿还挺高兴,今天又晃晃荡荡的都来啦。
招弟是不理的,招弟娘却气坏了,拿扫帚把这群小孩儿往外赶,小孩子们也不怕,躲着扫帚哈哈笑着散了.
为首的是个十来岁的小胖子儿,边笑着还喊:“贾招弟傻啦,贾招弟傻啦,贾招弟是个大傻子!”
贾招弟?小姑娘的眼睛终于转了一下。
贾招弟?槽点多的我都不知道应该吐什么。神啊,招弟已经很恶俗了,充分的表现了小姑娘的出生对这个家庭的打击,无所不用其极的表达了希望下一个可以生一个男孩的朴素愿望。
但是贾招弟?你们取名的时候都不需要考虑姓氏的吗?
一口气憋了半天终于缓缓叹了出来。
招弟娘却以为是招弟被以前的小伙伴儿笑话伤心了,匆匆过来,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抱着招弟说:“招弟别听他们瞎说,招弟才不傻,娘的招弟最机灵了,等你姐回来让她拿扫帚打这帮臭小子”说着松手去灶台边上抓了一把炒黄豆,塞到招弟的小手里,“吃吧,等你爹和你姐回来咱们就吃饭啦”。
炒黄豆没放什么佐料,却自带一股焦香,我默默往嘴里放了一粒儿,然后慢慢的吮着,果然……还是没什么味儿,默默想着加点儿盐就好了。
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只小公鸡儿,自从我手里有了一把炒黄豆后,就一直歪着头盯着我,可能是默默盘算了一下我们两个的战斗力,觉得自己一只鸡还是打不过我,没有过来抢,就一直在那儿盯着。
我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把一粒黄豆慢慢的用牙磨碎吃了,小公鸡儿也一直站在那儿,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把头歪向了另外一边儿。
你这是要成精吧?我拿了一粒儿递给它,欢脱的冲了过来,一下就叨走了,却也不走远,吃完后还是站在原地,歪着头盯着我,得,您这还黑上我了。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难道这不是一般的种田文的套路?还有妖精?难道是仙侠?
闲来无视,针对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好久,最终我坚信这是一只普通的鸡,最有利的论据就是不会有哪个妖精为了一粒儿黄豆费尽心血。想通之后有些高兴,又喂了小公鸡儿一粒黄豆。
这个家是很穷的,低矮的土房,全家都打着补丁的衣服,家里最值钱的也就是两亩地和院子里的几只鸡了。
招弟娘看着招弟喂小鸡儿吃黄豆其实挺心疼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说什么却又退了回去。
算了,就是几粒儿黄豆,孩子病了一段儿了,好容易高兴高兴,由她去吧。招弟娘又回去忙灶台上的事儿了,却不知道小姑娘在她背后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怜天下当娘的心啊!
人啊,岁数越大越信命,既然到了这儿了,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就好好儿的把她剩下的路走完吧。
更何况醒了的这几天,虽然不怎么说话,却也能感受到这家人的真心实意,即便是个名叫招弟的小姑娘,当爹当娘的疼她的心却没有半分是假的。
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没准还能看到老伴儿和姑娘,老伴儿肯定还没走远,还在等着我,可又怎么忍心这对儿年轻的夫妇尝试自己当年的丧子之痛呢?
罢了,从今往后我就是贾招弟了,小姑娘转过头,对灶台边的女人喊了一声:“娘!”
“哎......哎......”灶台边的女人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