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暖虽然没有弄懂姐姐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她却明白一点，姐姐愿意帮助她，这就足够了。
回到郝婆婆家里，周婉琴还没睡觉，正坐在炕上，帮忙收拾满炕的破布，琢磨着那块布做衣裳，那块布做裤子。
郝婆婆拿些糕点给叶小暖吃，还献宝似的拿出一个书包，叶小暖喜滋滋的接过来，没有半点嫌弃，到让郝婆婆更加爱心疼她。
在姐姐的引导下，叶小暖开始有目的的询问关于周婉琴无法生育的细节，包括这么多年看医生的详细过程。
周婉琴虽然有点伤感，可是面对叶小暖稚嫩的脸庞，懵懂无辜的眼神满是关切，周婉琴没有隐瞒，当下把她十多年承受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出来。
周婉琴和叶长学要说真正开始担心生孩子，也就是最近这两年，以前不管旁人说啥，至少当事人的夫妻是不担心。
再生孩子的事情上，周婉琴比叶长学更加执着，附近的老中医她看遍了，吃很多中药汤子，根本没用。
“妈，你咋就没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叶小暖好奇的问。
“对啊，婉琴，有些病还就得看西医，中医来的慢，我在城里这段时间，没少为你的事情操心。
我认识个老姐妹，是个妇科圣手，她说，必须先去医院检查，看看病根在哪，要是知道病根，她就有办法根治。”
周婉琴谈起病情，神情十分自然，没有任何的羞赧，郝婆婆心里放心，也跟着发表意见。
周婉琴闻言，苦笑着摇摇头。
她当然也有过去大医院看病的念头，可仅仅只是念头，一想到去大医院看病的花费，就能让她立刻断掉念头。
郝婆婆看周婉琴如此模样，立刻就明白咋回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扒开层层衣襟开始翻找。
【“小暖儿，周婉琴应该是心疼钱，你不明白，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壮劳力就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女人挣钱少，甚至不挣钱，想花一分钱都需要开口管丈夫要，在家庭的地位极低。”】
“姐姐，我有钱！”叶小暖上次攒的钱，准备给黎庶治病，临走时，她把钱都留给陆涛了。
后来，陆涛又通过药铺的老宋把钱还给她，她一直藏着，没敢拿出来，只是偶尔去黎家买点肉，算是给叶家打牙祭。
【“不可以，你没办法解释钱的来源，还有就是你会让她产生戒备，你先别冲动，一会按照我的话说，相信我，她一定会去医院的。”】
姐姐静静的悬浮在叶小暖的脑海中，如同浩瀚大海中闪烁的星辰，忽明忽暗。
“婉琴，这半年我在城里没闲着，只要有空我就去捡破烂，矿泉水瓶饮料瓶可乐易拉罐，废纸壳旧报纸。
你别说，挣得还不老少，城里人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过，咱们以后也会有好日子，拿着吧！”
郝婆婆翻箱倒柜，总算是把压箱底的棺材钱都拿出来，算算还真不少，好几百块钱。
“三娘，我怎么能要你钱，你孤苦无依的，本来就需要别人照顾，我哪能再刻薄你的养老钱，那我该多不是东西！”周婉琴手刚碰到厚厚的一沓钱，就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触电般的站起来。
“闺女，我拿你当我闺女一般，钱是王八蛋，花掉还能挣，要是病耽误了，将来上岁数，再想生，可就难了。”郝婆婆把钱塞在周婉琴手里，苦劝道。
“阿婆说得对，等你治好病，给我生个小弟弟，到时候你看奶奶是不是还这么蛮横不讲理！”叶小暖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周婉琴的心突然间，活过来。
周婉琴对叶老太，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她此生所有的羞辱都是叶老太带着她的。
这种恨意，很多时候会迁怒到叶长学，会让她心底最恶毒的念头冒出来，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慢慢将她包裹起来。
要不是过不去良心和道德的关口，她早就与处置而后快。
现在，她虽然早就打定主意要赎罪，可听到可以给叶老太添堵，哪怕是有机会看她将来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周婉琴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周婉琴就这样从郝婆婆手里接过钱，眼睁睁看着她心底那条毒蛇的吐着猩红的芯子，肆无忌惮的叫嚣着。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如果是旁人，周婉琴或许不会堵上一切，可如果那个人是叶老太，她必须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努力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不亮，周婉琴就带着叶小暖，在村口坐上去镇上的班车，郝婆婆站在路口，一个劲儿的冲着远去的汽车挥手。
叶小暖穿戴很暖和，胸前的书包里，满满一书包的猪油烙饼，还有两大罐咸菜，郝婆婆家境清贫，对她对周婉琴，都没有半点藏私。
“小暖，你好牢记郝三奶的好，将来长大后，不管你对我和你爸如何，一定要好好孝敬郝三奶。”周婉琴含着泪，一字一句的对叶小暖叮嘱。
叶小暖重重的点头。
两人刚下车，就在医院门口遇到才下夜班的陆涛，他似乎刚吃完饭，看到叶小暖立刻上去，欣喜若狂。
“小暖儿，真的是你啊，太好啦，大半年过去，我总算是找到你了！”陆涛把手里的饭盒丢给旁边的同事，上去就是对叶小暖，亲亲抱抱举高高。
“舅舅，她是我现在的妈妈，对我很好。”叶小暖咯咯咯的笑着，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躲着陆涛，还主动帮他介绍身后的周婉琴。
“你好，我叫陆涛，是这里的医生，我是叶小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以后希望你能够多包容。”陆涛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下周婉琴，然后伸出手，礼貌的和她握握。
“你好，我叫周婉琴，我是真心想要收养叶小暖，真心对她好的，只要我能够给她的，我不会亏待她的。”周婉琴急切的辩白着。
面对陆涛的目光，她有点心虚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