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正在上课。
今日王夫子格外沉默,这里所说的沉默并不是说他一直没说话,相反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述马尔罕之战的前后过往。只是除了讲课之外,他跟穆蓉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也不再当堂提问题,让穆蓉说出她的看法。
穆蓉默默地听。
她知道王夫子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却没有办法劝解。因为这只是小菜一碟!如果他连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那么以后怎么办?
在大汉宫那张椅子周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哪一条路不是活生生的人命铺就的?既然决定挡在座前,穆蓉要有那个决心,对每一个心存妄想的人举起屠刀!
只要达到目的,死人算什么?
在皇权面前,人就是草芥,死了也就死了,同情不过是虚伪的面具。
穆蓉就不相信前世她死了之后,真正为她说一声可惜的又有几个人?
课讲完了,穆蓉静静地看着王夫子,等待着。王夫子轻轻合上书本,今日第一次抬头认真地看着穆蓉。
王夫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建康元年,当今登基为帝,原本想要老夫入朝为官,老夫拒绝了。因为老夫永远都忘不了帝劫时候的场景。西奴在京都四处杀人,到处放火,冲进一户户宅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京都就如同炼狱一般,处处有哀嚎之声,遍地横尸。老夫是眼睁睁看着好多人,老人小孩,女人男人,在西奴人刀剑之下好无抵抗的之力,任人宰割。人命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这官场已经烂透了,否则我大汉国都之地,岂能让那西女蛮夷亵渎?老夫才能欠缺,无力回天,不愿为官。是明玉公主亲自登门来请,老夫才愿意去宫学做个博士,教授皇子女,以尽绵薄之力。郡主,你知道明玉公主是怎么说的吗?”
王夫子看着自己的女学生,这女学生天资聪颖,举世罕见,似有过目不忘之本领。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初显芳华,容姿不凡。现在正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等待师长教诲。
王夫子微微一笑,说:“公主说,正因为朝廷糜烂,官场靡费,老夫才更要出来做官,因为多了老夫一个,便少了一个烂了心肝的朝廷败类,朝廷也多了一个可用之人,百姓也能少受些盘剥,多喘口气。”
王夫子郑重其事地对穆蓉说:“朝廷之事就是如此,老夫并不认为你有错,郝管事周广孝等人,活着就是我朝廷的耻辱,百姓的不幸。可是,郡主,你要记得,要尊重人命,爱惜羽毛,不要这么尖锐地非要以杀人来达到目的!否则,杀人多了,你就会慢慢丧失本性,失去自我!”
穆蓉知道王夫子说的是郝管事的媳妇,她是无辜的。本来也有不伤人命的处置方法,远远地送走看关起来,养她一辈子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穆蓉静默地拜谢夫子,这话也就是王夫子会跟她说了,就连舅舅都不会说。
秋闺结束了,京都大街小巷酒楼茶肆这几天全部人满为患,有自知名落孙山借酒浇愁的,有发挥不错,上榜有望的,也有信心十足,等着金榜题名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在这非凡的热闹间,同安堂悄悄开了张。一个四十多岁的自称姓孙的胖管家笑呵呵地带着伙计给左邻右舍送上礼盒一封,拜帖一张,告知大家,以后我就是同安堂管事了,有事您多照应!
知道内情地惶恐不安地接了,客客气气送走来人。不知道内情的也不会怒目以对,开店做生意,笑脸迎人,就算与己无关也要结个善缘,万一哪天真碰上事,也多条路不是?
孙管家本身便是铺子学徒出身,从跟着公主从幽州一路走来的。虽然不懂药材生意,不过这做生意,内里的门道都是相似的,再说了这同安堂多做的是内务部的生意,有郡主在,还愁没生意?
孙管家很聪明地让立秋姑娘管了账,原来的伙计留下了六个,其余的遣散回家,坐堂先生倒是留下了,还干他的老本行。重新给了六个新的伙计,看起来虽然是泥腿子出身,却腿脚利索,口舌伶俐,憨厚中带着一股子机灵劲。留下的老伙计经此一事全部加紧了尾巴,老老实实上差,连个假都不敢请。新来的伙计从田庄到京都来,一个个牟足了劲多学多看多干活,争取早日得大用。一时间同安堂倒是从里到外处处妥帖。
其实应该感谢郝管事毕竟胆子没有那么大,铺子里的药材品质上说还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账目混乱,基本上没有存银。
孙管事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逐个联系之前的药材贩子,恢复供货渠道。当然避免不了根据品质提提价,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孙管家看账是个老手,经过他推断,同安堂正常情况下,一年营收也有上万两。正常的意思是指出货价格保证了正常利润之后没有加价太狠的情况下。内务部采买单子,药材虽然不多,但是品质要求极高,利润可观,是同安堂最大的营收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