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文远第二日见到蔡坤的时候,这小子的态度又热情了三分。
“大人,咱们还是租辆马车前去吧,这一路颠簸辛苦,骑马虽然快,可也太辛苦了些!”
四地,王文远决定从最近的允州开始,然后往青州,从青州坐船西进,一路往冀州、司州去。
第一批往允州的,除了他和蔡坤,还有两个分配到允州的郎吏丁景和曹静。曹静就是那位当初跟着他一同前往允州访录的同僚。现在见到王文远还有些讪讪的,听到蔡坤如此说,曹静忙道:“郎中,您在后面坐马车慢行,我和丁景骑马快行一步,先去安排民户和田地,等您到了之后直接开始就行了!”
丁景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过三旬的汉子,从他黝黑的肤色还真的看不出此人还是个读书人,虽然没什么天分,三十岁上才中了个同进士。一般情况下都是很少发表言论的,只是跟着默默点头,看样子很是认同曹静的话。
王文远也不推辞,闻此言,便笑道:“如此,就有劳两位了!”
曹静连声道:“不敢不敢!”
因此,等王文远和蔡坤出发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天了。
二月初一,蔡坤早早出门,赶到城东门,王文远约了他在此汇合。
蔡坤远远地便看到两辆黑漆青顶的双马车静静地停在城东门等他,心头一跳,忙快行几步,下了马。
有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马车跟前招呼他:“是蔡郎吗?我家公子就在车上,请您上车吧!您的马小人会照管好的!”
蔡坤有些手足无措地点点头,那小厮放下车凳,掀开帘子蔡坤仓皇地上了车。至于行礼,自然有护卫模样的人接过来,安置在后面车上。
车厢内,蔡坤讪讪地笑着向王文远赔礼道:“郎中,小的来迟了,燕雀街一大早就人头涌动,把路堵死了,小的是绕远了才耽误了一点时间的!”
王文远靠坐在车厢一侧,神色慵懒,没有一丝不快之意,淡淡地说:“本官也是刚到不久!”
蔡坤自然不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扭头看看这马车内部,越看心里越是惊叹。
很宽敞,第一眼,很舒坦,第二眼!
马车没有车帘子,两边都是宽大的窗棂,不过并没有糊明纸,而是装了琉璃,人在里面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又温暖又明亮。
马车可是动了,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王文远已经取了本齐民要术在手里慢慢看,蔡坤有些懊恼,他也带了书,不过跟行礼在一起呢。
马车出城的时候遇上了麻烦,也不知为何今日进城的特别多,把城门吏急出了一身汗,又不能随意放心。
蔡坤伸长了脖子去看,心理倒是颇觉得怪异,不自觉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多人进城?”
王文远却回答了他:“可能是因为此物吧!”
蔡坤扭头去看,眼前正有一张彩黄色的暗纹纸,两尺见方,做工精致,右下角还有大红私印。
蔡坤接过来,仔细看过去,越看越惊讶,笑道:“这幽州票号是疯了吗?不收柜费反而支付利息?”
王文远不置可否,继续看他的书,至于有没有看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蔡坤眉心一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王文远,小心地问道:“郎中,您觉得下官说错了吗?”
竟然当面问他,王文远有些诧异,怎么现在的人开始当面鼓对面锣不再说话说一半了吗?
不过蔡坤问,王文远也不介意顺便考察考察这蔡坤资质如何。
于是,王文远放下书,笑着问道:“你对银号知道多少?”
蔡坤心知这是一个机会,思忖着说道:“下官有个堂叔曾在燕京票号做过柜台,下管倒是略知一二!”
王文远点点头,问道:“你觉得票号最大的盈润所得在何处?”
“柜费收入!”
还真知道一二,王文远又问:“柜费有几种?”
蔡坤道:“有三种,一众为存银柜费,一种为拆借柜费,还有一种现在多叫利钱的则是借贷柜费!”
很好,王文远笑着说:“看来你对这其中之道知道的挺详细的,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幽州票号取消柜费,取消的是哪一种柜费?”
蔡坤拿起那张告示详细看了看,道:“是前两种!”
“会有什么后果呢?”
蔡坤想了想,道:“那前去存银的人会越来越多,拆借的人也越来越多!别的银号有可能把非本银号的银票全部拿到幽州票号拆借,根本不用付出任何成本便能获利!所以,下官才百思不得其解,幽州票号要准备多少银子才能应付如此多的拆借呢?”
王文远笑着说:“你未曾经手过票号,不过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去看这件事而已,幽州票号掌柜,柜爷可不是白吃干饭不干活的,据我所知,幽州票号因有石炭一项,去岁银润所得超过百万之巨,这又怎么可能是一群蠢蛋能做到的呢?”
蔡坤若有所思的说:“那就是说,是下官未曾参透其中奥妙所在?”
王文远看了一眼那告示,笑容忽然淡了三分,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什么人听一般,轻声说道:“能参投其中奥妙的人,这世上也不多了!”
言语中包含的惆怅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蔡坤心中惊奇,但却明白这话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