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寄秋眼神闪烁,神色似忧似喜,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便笑着站起,说道:“伯父远道而来辛苦了,晚膳小侄给伯父准备了酒菜,我父亲还要几天才能到京,只要委屈伯父几天!”
王晋之捋着长须,笑道:“寄秋无须客气!你小小年纪便能安置的如此妥当,比你两个堂兄好太多了!”
两人说笑几句,王寄秋请伯父入席。
此次王晋之上京述职,自然是带着幕僚的,王府主人不在,王寄秋只好出面以尽地主之谊。除了王寄舒,其余的女眷也没有,都是亲近的堂亲兄弟,也不需要多避讳,便在花厅摆了几桌,竖了屏风,让王寄舒独自坐在内侧便是。
“来来,寄秋,我给你介绍一番,这几位都是伯父身边的得用之人,这是孙先生,这位是...”
每一次入京述职,对于王晋之这种三品上官员来说,可以说比亲自上阵杀敌还要头疼。因此带幕僚在身边帮着参谋提醒的,比比皆是。可是,王晋之足足带了四位幕僚,还是让王寄秋颇为惊讶的。
王寄秋颇为客气地逐一招呼过去,略进薄酒,几位幕僚也都不敢托大,恭敬地饮尽了,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带有些矜持的感激。
酒过三巡,略尽礼仪,王寄秋便可以稍微轻松一些,坐下来跟王晋之聊起了京都物华以及朝廷动向。
“伯父,新任吏部相公是小侄的亲舅,您既然到了,少不得要到柳府拜访一二,明日小侄先安排人递拜帖,看舅舅如何安排,您看如何?”
王晋之自然点头,有王寄秋这个亲外甥领路,柳大人自然要给两分薄面才是。
“不知柳大人喜好,伯父准备了些许土仪,寄秋你要帮伯父过过目啊!”
“这是自然的!”
王寄秋提壶给王晋之满上,笑道:“舅舅喜东山先生的画作,尤喜莲花,伯父如果一时不凑手,小侄这里也是有一些的!”
王晋之摆摆手道:“怎么能要你们小辈的东西,你放心吧,东山先生的莲花伯父虽然没有,望山先生的双鱼戏莲图倒是有一副!”
这也尽够了,王寄秋也不再多话。王晋之话头一转,问起了幽州票号一事。
“此事究竟内情如何?青州银号秦家也不是外人,事出突然,伯父接到秦家的求救信马上令人传给你祖父,却没想到你祖父的信还没到,此事就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就在京都,可知此事?”
王寄秋沉默了,他不仅知道此事,还在其中出了一把力,不知道伯父知道此事之后会做何想法。王晋之之所以说秦家不是外人,那是因为王寄秋有个庶出的堂姑婆嫁到了秦家,如今便是秦家老太太,秦掌柜正是秦老太太所出,论起来,王寄秋还要叫秦掌柜一声表叔的。
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花厅中都已经沉静下来了,王寄秋才缓缓开口说道:“此事小侄确实知道一二!幽州票号便是明阳公主之物,今岁二月初,以存银给利拆借免柜费为主,改变各大银号经营之策,青州票号等一时间受到重大冲击,后不敌,托陶六向公主投诚,此事方才尘埃落定!”
几位幕僚窃窃私语,王寄仁看了一眼父亲,小声说:“如此荒诞之事,必不长久,如今幽州票号一家独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恢复原本的经营之策!”
王晋之面色沉郁,问王寄秋:“京中都是如何看法?”
王寄秋沉声说道:“明阳公主上奏朝廷,给幽州票号立下规矩,借贷利钱高低不论,存银给利拆借免柜费一策永久不变!”
王寄仁啊了一声,似乎不敢置信。几位幕僚讨论之声为之一顿,接着便满室哗然。
王晋之惊道:“果有此事?”
王寄秋点点头,说:“伯父一路入京,难道没有听到消息吗?如今五大票号全部被幽州票号收编,所有分号分部全部更名。幽州票号对外公示,接受所有票号存银凭证及银票,从六月初一始,存银给利拆借免费之策将会同行全国!不过,几位相公及各九卿等已经传下话来,号召世家短时间内不拆借现银,而是更换成幽州票号的银票,以给幽州票号腾出时间收编银号,分配现银!”
王寄秋微微一笑道:“如今京都大部分人家手里的银票已经全部更换成幽州票号的了,有朝廷作保,也不必心存疑虑!”
王寄仁忽然面红耳赤,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在柳府,自己说的一番话何敏之柳和然等人并不接话了,原来人家早就接到消息了。
至于最早抱有此想法的王晋之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羞臊之意,只是面色阴沉,不快之意溢于言表。
王寄秋提醒道:“如今朝廷对此事已经下了定论,伯父切不可公然反对此事,徒惹不快!”
此事倒是不用王寄秋提醒,王晋之如今能做到一州州判,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经此一事,王晋之忽然失了兴致,草草结束了晚膳,便叫上几个幕僚回了书房,也不顾旅途劳累,灯烛彻夜未熄,竟然是讨论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