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太傅府上后,顾燕京也返回了。
还没入门,江小树也已快步迎了来和他讲:“我大哥来了,说是找您呢,在里面等着呢。”
顾燕京瞧她一眼,吩咐了句:“让他到书房来见我。”
“哦。”江小树转身去办这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转身来到客堂喊江自成:“大哥,都统大人已经回府了,您跟我去书房见他吧。”
江自成便站了起来,跟她过去。
把江自成送到书房去,江小树并没有立刻走开。
照理说,大哥应该是去了津卫城的,怎么忽然又在京城了?
书房。
江自成推门进去,就见顾燕京人正坐在书房的圈椅里,冷冷的扫着进来的人。
“大人……”江自成弯腰行了一礼,神色有些许的不安。
“江自成,若是让苏阁老知道你的存在,是会牵连到整个江家的,我想江家老小都因为你错误选择赔上性命吗?”
江自成跪了下来:“请大人高抬贵手。”
“你以为我不说,就查不到你身上吗?”
“从现在起,断绝与候轩的一切联络。”
江自成抿唇不语。
“做不到吗?”
江自成不语,的确做不到。
将士岂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呢。
“既然你做不到,我便挑断你筋骨,让你无法作战。”免得他继续帮忙时轩在笙儿这件事情是作孽。话毕,他取了挂在墙上的佩剑……
哗啦……
江小树砰的推开了门,慌忙冲过来喊:“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她慌忙横在自家哥哥面前,也不知道自家哥哥究竟犯了何事了,但不管犯了何事,总不能真让他把人筋骨给挑了吧。
顾燕京瞅着她,眼神微冷:“江小树,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江小树慌忙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求:“爷,您息息怒,您不要伤害我哥哥。”然后,江小树开始抽泣起来。
“……”这死丫头,给他装可怜,哭都没用。
一把拽起江小树,和她说:“江小树,刚刚送笙儿回府的路上,遇着了一帮劫匪,其中一个便是你哥哥,他正帮着白候轩,要把笙儿劫了去。”
“……”江小树愣了一下,竟有这等事情?
勉强挤出来的眼泪立刻没了,她猛然转身,看了看江自成,一把抓住他质问:“你真干这事了?”
“……”这翻脸还真是比翻书快,顾燕京哼了一声。
江自成不语。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这事就可以蒙混过关了,阿笙是有夫君的人,你帮着别人作孽,是要毁了阿笙吗?”
“你要是继续作孽,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不帮你。”
江自成不说话,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小树见他垂眸不语,转身和顾燕京说:“爷,要不这样吧,咱们把他绑起来,拴在这儿一段时间,让那人无法联络到我哥,他就不能去作孽了,等风声过去,再放他出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用不着挑断筋骨啊!
“……”顾燕京和江自成都看着她。把他绑起来,软禁在这儿?亏她想得出来。
顾燕京看了她一会,到底是点了头:“此法,可以一试。”
“……”江自成嘴巴张了张,到底是作罢了。
也许,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有被困住,他才无法展开行动,一旦自由了,也依旧会随时听候命令的。
傍晚。
沐浴过后,散开了已稍微风干些的头发,今笙坐在镜前,又捋了一下自己如丝绸般的墨发。
“笙儿。”苏长离靠在榻上唤她。
“来了,来了。”她答应一声,确定自己的头发没有乱发了,便起了身,来到他跟前坐下来。
头发放了下来,遮掩了她本就巴掌大小的脸,显得越发的小了。
苏长离便抬了手,摸摸她的脸:“笙儿,爷要去洗一下。”
“三爷,你还伤着呢,你就不要天天洗了。”
“要是不给洗,爷会睡不着的。”
真是没有办法,今笙只好扶他去净房。
“笙儿,我自己来就好。”她的手有蹭破了皮,也不方便。
“要不,我叫婢女过来帮你?”
“……”苏长离瞧她一眼:“你可真大方。”
她只是试探看看而已,怎么可能真叫婢女侍候,她自己的夫君,当然宁愿自己侍候。今笙忙又说:“我叫护卫过来侍候你。”男人侍候男人,他总该同意的吧。
“你出去吧。”
她当然没有出去,苏长离自己动手解了宽带,今笙忙接了,挂一旁的衣架子上。又接了他的外袍,一块挂了去。
见他露出精壮的腰身,她瞄了一眼,心跳有些快。
“你出去吧。”苏长离再次说。
“三爷,我帮你把背擦一下,擦一下你擦不到的地方。”
他看她一眼,她的手还包着手帕。
“我没事的,我就是蹭破了点皮,已经好多了。”
苏长离便拿了帕子湿了湿,三天了,手臂上那处箭伤慢慢好了许多,只要不使力,拧干一个帕子当然没问题,拧干了,递给她,今笙便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后背,再绕到他跟前。
苏长离站着由她细心的擦了一番,待放下帕子,他才又说:“笙儿,你先出去一下。”
知道他可能是想擦别的地方,今笙不放心的交代:“三爷,您千万不要弯腰,擦不到的地方不要擦。”
“……”苏长离看着她,问了句:“要不你帮爷继续擦擦?”
她脱口一句:“我才不要呢。”脸上臊红,便扭身跑了出去,一头如丝绸的头发微微晃动着,遮掩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撩得他喉结微动。
只是,看看自己这一身的伤,他也只能暗暗摇摇头。
自己动手,净过身,披了件宽松的袍子在身上,腰带松垮的系在那儿,瞧起来是多么的随意。
他抬步走了出去,今笙慌忙过来扶他:“三爷,您怎么不喊我呀。”他都自己穿上了,他那胳膊还伤着呢。
“爷没事。”他真没那么娇贵,他是男人啊……
话是如此,今笙还担心得不行,扶着他一块去了床上躺了下来,不厌其烦的问他:“三爷,您今天还疼不疼?”
“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他拉了她的手,看她不放心的样子,心都软了下来。
明知道可能是骗她的,但听他这么说,她还是放心了些。
“笙儿,过来。”他伸了臂,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
今笙便靠了过去,和他讲:“三爷,我一会还要抄些佛经。”
“今天不抄了。”
“不行,今天还没抄呢。”
“爷已经好了,不需要抄了。”
“一定要抄的。”她才抄一天而已啊……也太不走心了……
“笙儿,别说话。”
“……”
他吻她,不让她去抄。
今笙默默的叹口气,合上眼,由着他亲吻了一会,两个人气息便又都重了起来。
“……”
“三爷,你可以了。”今笙挣扎了一下,太不相话了,自己都还受着伤,还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
“笙儿,爷没事。”
“不行。”
“笙儿……”他缠着不放。
“三爷,你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她声音都提高了些,又紧张又害怕,真怕他不顾不管的要来,身体才刚恢复一点点,万一拉伤了怎么办啊?
他软声哄她:“爷难受得就要死了。”
今笙急得面红耳赤:“三爷,你别闹了。”她挣扎着要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他,就听见他闷哼一声,直抽气。
“三爷,三爷,你没事吧?”她不敢再挣了。
“你乖乖的配合,爷就不会有事。”
“……”
事实上,男人的甜言蜜语有时候真的是不可信的。
尤其是三爷的甜言蜜语,更不可信。
他说不会有事,可最后,今笙发现绑在他腰上的布又红了,有血渗了出来。
他跟着没事人似的,今笙还是看见他蹙了眉,极力隐忍。
她又惊又慌,慌乱的整理好自己,看他腰上染红了的白布,急得眼睛都红了,直嚷:“你不是说你没事的吗?你看你又流血了,一定是又拉伤了。”
苏长离只好安慰她:“真的没事,爷不疼的。”
“不听你的,再也不信你了。”今笙红着眼往外走,紫菱和袭人还在外面侍候,便忙吩咐了下去:“快去传华大夫过来。”
紫菱应了声,匆匆去传大夫,心里疑惑,这大晚上的,怎么又传华大夫?又伤了?
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又伤着?
难不成,两个人同房了?
刚看顾今笙好父衣衫不整的样子……
紫菱暗暗抿了唇,这个**人,三爷都伤成这样子了,还不放过三爷,就不能等一等吗?
此时,苏长离也好无奈,传什么大夫啊……
顾今笙再次走过来,苏长离伸手唤她:“笙儿。”抬手,拉她坐在自己旁边,虽是又拉伤了,但这点伤真的算不得什么,过一夜会好的。
她吸了吸鼻子,警告他:“三爷,你以后伤不好,不许再这样子,不然,我真不理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连连答应着。
她轻哼着,别过脸不理他,面对这种命都可以不要的主,她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华歌很快就过来了。
再次给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一下,对他也甚是无语的说:“三爷,有个好身体才是幸福的本钱啊,本来明天会恢复得更好一些,您这么一折腾,又要重新恢复了,您再忍耐几天吧……”伤这么重,才刚过三天,他就等不及了,竟拉着自己夫人干了那事,真不敢相信,这是三爷的作风啊……
平日里,三爷瞧起来也是清心寡欲的,不像是一个不懂克制之人呢。
为了和夫人行鱼水之欢,命都不顾了……
苏长离扫了他一眼,回他一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少在那儿大惊小怪,吓唬笙儿。
“好好好,我不说,您好好休息吧。”华歌利索的包扎好伤口,提了药箱,退了下去,今笙这才走了过来,撇撇嘴,和他说了句:“三爷,你自己躺着吧,我要抄佛经。”
“……”这就是他强要的结果,又害得她非要抄佛经了。
今笙搬了桌椅坐在他旁边继续抄,苏长离也只好拿本书来看看了。
神明啊,求求你了,一定要让三爷克制克制再克制,一定要让三爷清心寡欲,受伤的时候不思**。
今笙一边默念一边默写,暗暗摇头,三爷太没羞没臊了。
~
此时,三爷躺在榻上看了一会书,也没真看进去,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
“笙儿,你累不累啊?”耳边忽然传来唤她的声音,今笙侧颜看了看他。
“三爷,我不累,你累了吗?”
“过来,爷和你说件事。”
“……”
“我还没写完呢。”
“先不写了,快点。”
今笙挣扎了一会,还是乖乖放了笔墨,过来陪他了。
“三爷,什么事呀?”
“来,扶我起来。”
“三爷,你不能再动了,你要干什么,你告诉我,我来做好吗?”
“你弄不动的。”
“我叫人过来帮忙。”
“你唤梅风过来吧。”
今笙站了起来,去唤梅风,梅风很快进来了。
苏长离和他交代几句:“去把那个柜子移开。”
梅风也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忙照吩咐去了,柜子移开,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机关被碰到了,墙上竟是别有洞天,呈现了一个洞。
“把那个匣子拿来。”
梅风忙把匣子拿了出来,那墙又立刻回复原貌了。
“出去吧。”
梅风退下。
今笙疑惑,来到他跟前看着他。
苏长离打开这个匣子和她说:“这是我在外面的一些私人产业,不属于苏家,也无人知道,这些是房地,这些是商铺,这些是田产,这些东西明天我会让苏大管事的去办,全划到你名下,就当是你从顾家带来的嫁妆。”
今笙怔了怔,慌忙摇头:“不行,三爷您不能这样子,我不能要你这么我东西。”
“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和我分彼此吗?以后这些都归你保管了。”
“可是……”她怎么承担得起他这么多的给予呢?
苏长离说:“有了这些东西为支撑,即使有一天,爷真有什么不测,至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
今笙扑在他怀里,抱了他:“三爷,我不许你再有什么不测。”
他总是能够轻易的就打动她的心,每为她做一件事情,都会让她觉得动容。
她扑在他怀里,语带哽咽着说不许他再有什么不测,他听了,也觉得满足了。
他的真心,总算没有白费。
护了这么久的女孩子,总算是心里向着他了。
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他声音也格外温暖起来:“为了我的笙儿可以一直幸福的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的。”
今笙默了一会,眸子是真的湿润了。
过了一会,她抬了头,和他说:“三爷,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说,可又怕您生气。”
苏长离问:“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让你这么犹豫?”
“今天回来的路上,遇着了埋伏,那些人,其实,是我表哥……”
她猛然跪了下来:“三爷,我不想隐瞒您什么,但是,我想求您放过他,他是我表哥,弄成今天这个局面,也有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果断的拒绝了,就不会伤他这么深了。”
苏长离看着她,默了一会。
这件事情,她本来不想说,想一直隐瞒下去,以为这样子,三爷至少暂时不会觉察到是候轩了,这样候轩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可是,三爷待她情深义重,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了她,如果她隐瞒了表哥,就是把表哥放在了暗处,把三爷摆在了明处,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危险。
她不想三爷动用关系找表哥的麻烦,也不想三爷再有任何不测。
思来想去,也惟有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让他好有所防备,再求他手下留情。
三爷爱她,她若求求他,他一定会留情的吧。
也正是抓住了三爷的弱点,知道他爱自己,她才敢慢慢说出。
只是,她何尝不爱他呢。
苏长离伸手拉过她:“爷知道,不生气。”
“就当是我欠他的吧。”
今笙微怔:“三爷,您早就知道了吗?”
他点头:“这京城是爷的地,若有人犯了什么事,想查并不难。”
“大婚那日,他放了箭,就溜了,爷的人一路跟踪,知道他最后去了江家村暂住了一晚,江家有个长子叫江自成的,是跟他一伙的。”
今笙有些震惊,喃声问他:“你什么都知道,你还要我回门?”就不怕她真的跟人跑了么。或者真让人劫走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和她讲:“回门是一定要回的,爷知道,你会回来的。”
临走的时候,她也答应过他,不会再逃的。
经过这一次,两帮人交战过后,苏长离也知道,那白候轩的确是有些能耐的,两边的人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
今笙看着他,忽然就低头苦笑了一声,和他说:“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什么都算得好好的,津卫城一趟,我无论哪里去,你都能算准了。回来之后的成亲,你拿自己的命来算计我,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给我看,我回门一趟,你明知道又是表哥所为,我不说,你还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和我说,你拿自己的身钱财产赠与我,把我的人生都安排得好好的,你算准了我会心动,会感动,一感动就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最后还要求你不要为难表哥,你这么算计来算计去,你累不累啊?”
他会算计,她也不差啊,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切。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说:“爷谋算的这些,只为得到你,若不然,笙儿早就不在我身边了。”
今笙望着他不语,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已无法再喊着要离开他。
苏长离把她拉到怀中,轻轻搂着她:“笙儿,爷这一生,只谋你。”
她默默叹口气,。
他对她的珍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三爷,江家的长子,你也不要为难他吧。”那是江小树的哥哥,他若真对江自成用什么手段,对两家的关系总会有影响的。
“爷都听你的。”
今笙嘴角扯了扯,他凡事都听她的?她反而觉得不习惯:“三爷,这真不像你。”
“哪里不像了?”
“在笙儿心里,爷应该是什么样的?”
今笙趴在他身边,想了想,和他讲:“第一次看见三爷的时候,就觉得三爷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后来又觉得,什么美人计三爷您都应该不屑一顾的,在我心里,您应该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最后这话就有嘲笑他的成份了……
苏长离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瞧她一脸的揶揄,他嘴角也挂了些笑,没有认识她之前,他的确是这样子的人,什么美人计,对他当然不可能有用,他这个人,向来清心寡欲,现在有了她,她不用施美人计,他就已经上勾了。
他也乐意在她手掌之中。
国安候府。
当着顾燕京的面,江小树又是求情又是好言相劝的,江自成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顾燕京离开了,把他交给江小树处理了。
江小树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一番,江自成也就跟着吃了,只是话不多,多半是江小树自言自语的又数落了他半天,数落完了,她拿了准备好的铁链,把江自成给绑了起来。
手脚上了铁链,他就不能行动了。
“江小树,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江自成看她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给上了锁,开口问了她一句。
“救我的是奶奶,又不是你。”
“若不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你当我乐意管你呢,最后让苏阁老把你杀了才好呢,你没事破坏阿笙的姻缘,你找死干嘛要连累大家呀?”
“……”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当着都统大人的面又是哭又是求的,转脸就巴不得他死了啊!
“老实待着吧。”江小树把他锁在床上,拍拍手走了,顺道把门从外面一块给锁了。
江自成轻哼,这没良心的丫头……是担心自己的荣华富贵让他破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