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花锦庭的安排,花月满并不觉得稀奇,所以眼看着花锦庭气冲冲的离开,她平静的面颊连一丝的波动都没有。
这老东西抠搜的恨不得把洗脸的水再煮开了泡茶,如今她落魄的只带着一个婢女回府,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住精致大院?
倒是一直守在院子里的七巧,见花锦庭离开了,忍着满心的委屈跑了进来,瞧了瞧这破旧的屋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花月满,一个没控制住……
“哇——娘娘!您以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得啊?”
“七巧你别哭。”花月满赶紧上前制止,伸手指了指破旧的房梁,“你看那上面的灰土渣,咳嗽重一点都能掉下来二斤土,照你这么个哭法,若是把房子给哭塌了,我们就真的要以天为被地为席了。”
七巧怕露宿街头,吓得当即止住了哭声,可想着花月满从回府之后这一系列的遭遇,还是心疼的难受。
“娘娘,他们太欺负人了……”
花月满摇了摇头,带着七巧收拾起了屋子,顺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鸡毛掸子,一边敲着上面的灰,一边像是教书先生似的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逆境之中造伟人,哪个成功人士的背后还没有一些坎坷了?”
七巧拿起抹布的手一顿:“娘娘想当伟人?”
可就算是伟人,这也是不是有点太坎了一些……
花月满扫着窗台上的灰,笑的**又狡黠:“不……我要当个小人。”
伟人是用来敬仰跟膜拜的,她就算当了又有个屁用?还是小人经济实惠一些,既能瑕疵必报,又能让那些和她过不去的人,既无可奈何又恨得她牙痒痒。
七巧听不懂,她一直觉得小人是个贬义词,像是耻辱一般的存在,可不知道为何,这个词儿从花月满的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尤其舒服。
其实,不论花月满想当什么都好,从她再次跟在花月满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便发过誓,今生今世,她只有这么一个娘娘,一位主子。
所以……既然她家娘娘喜欢当小人,那她就跟着一起当呗。
“二姐姐是不是回来了?”
“哎呦!这院子里的灰太多了,三小姐您还是别进去了。”
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花月满侧头望去,只见一个柳叶弯眉鹅蛋脸的年轻女子,带着三个丫鬟走了进来。
女子见了花月满,想念的一笑,上前了几步:“二姐姐。”
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的她身淡粉衣裙微微扬起,显出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花月满笑着点了点头,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三妹妹。”
这三妹妹名月息,本是府里的二小姐,因为花月满中途回来,年岁又比她长了两岁,所以她便排到了府里的三小姐,只不过她就算排行老三,也仍旧是个嫡女,因为她和花月卿同是大夫人所生。
说实话,花月满对花月息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尤其在她和花月卿闹掰了之后,就更是没什么太多的接触,就连见了面也不过是笑一笑而已。
毕竟花月卿是花月息的亲姐姐,而花月满也还是懂的避嫌的。
花月息本是想要拉着花月满坐下好好说会话,可见屋子里满是灰尘,便是笑了笑作罢:“就知道二姐姐回来之后有的忙活,所以妹妹特意带了三个丫头过来帮二姐姐。”
花月满知道凭着她和七巧是很难收拾出来这里的,倒是也不客气:“那就谢谢三妹妹了。”
“二姐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花月息佯怒,随后压低了几分声音,“不过爹爹刚刚传了话,什么时候祈天的太子爷来了,什么时候二姐姐才能去正厅和大家一起用膳,也不知道祈天的太子何时能来,这段日子可真要委屈姐姐了。”
花月满并不想透露刘默的消息给不相干的人,因为她懒……
倒是一边站着的七巧,插了话:“我们太子爷很快就会来陪着娘娘的。”
“是么。”花月息眼中似有一抹期盼闪过,复而又握了握花月满的手,“既然祈天太子爷很快就来,想二姐姐也委屈不了几日,二姐姐这里还需要收拾,三妹妹就不打搅了,改明儿再来和二姐姐叙旧。”
花月满点了点头:“好。”对于这种面上的客套,她最懒得去经营。
眼看着花月息缓缓走出了屋子,七巧蹭了过来小声道:“娘娘,这三小姐还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花月满愣了愣,侧眼瞧着她那单纯的模样,笑了,“也许,应该,大概是吧。”
人心隔肚皮,好坏哪里只是单凭嘴上说说的?
只是……
对于这个三妹妹,从本质上来说和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所以是好是坏又如何?
“娘娘……”七巧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小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奴婢怎么瞧着这三个人不像是来这里干活的呢?”
此时,打着帮忙而来的三个丫鬟,无声的并排而站,虽然她们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但那一双双只看高不看低的势利眼里,明显充满着深深的鄙夷。
花月满瞧着她们的打扮,笑了,这几个丫头穿的比她和七巧还干净,确实更像是来养大爷的。
几个丫鬟对视上花月满打量的目光,不但没有半分畏缩的神神态,反倒是昂首挺胸了起来。
这,这这……
七巧暗自心惊,这瑶蓝大司马府果然是一个充满魔性的存在,就连小小的丫鬟都比宫里妃嫔的架子大。
花月满倒是好脾气,不怒也不恼,对着七巧道:“既然没人想收拾屋子,那咱们就都歇着好了。”
七巧愣了愣,环视了一圈脏兮兮的屋子:“娘娘,这屋子不收拾,晚上怎么住?”
“那就不住。”花月满笑了,“咱们几个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瞧着呗,谁先眨眼谁先输。”
七巧:“……”娘娘啊,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游戏?
其他的三个丫鬟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她们被三小姐安排过来,虽是打着办帮的旗号,但并不是只有今天,而是这二小姐什么时候离开,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三小姐的身边。
也就是说……
如果花月满铁了心的要在这里坐着不动,那她们也只能硬杵着陪她干熬。
她们自是不愿意站一夜,可是一想到要收拾屋子,她们便是有些舍不得身上的衣裳,这是三小姐赏给她们的,和普通的粗布料子可不一样。
花月满瞧出了她们眼中的挣扎,故意后退三步,重重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常年失修无人经管的屋子根本不堪一击,经这么一靠,立马整个房梁都跟着晃了几晃。
“扑……”的一声闷响,积压在房梁上的无数灰尘,一时间倾泻而下,尘烟四起,乌烟瘴气,差点没将那三个丫鬟给活埋了。
七巧吓得跳脚:“我的亲娘……”
花月满倒是一派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七巧我没说错吧,这灰足够二斤。”
直被扑了满脸一身灰的三个丫鬟,这下算是彻底的不用挣扎了,衣服也脏了,不干活又不能睡觉,吃了个哑巴亏的她们,这下是不想干活也要干了。
眼看着这三个丫鬟开始擦桌子扫地面,七巧总算是想明白了,不由得悄悄对着花月满竖起了大拇指,娘娘好样的!
花月满挑了挑眉,好说。
瑶蓝,贾府。
四面环水的竹屋里,弧形围坪,竹椅藤几,古朴自然。
刘默与一位年迈的老者对面而坐,中间的棋盘已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棋子,却仍旧不曾分出胜负。
刘默半垂眸,看着棋盘深思熟虑,莹润的指尖和手中棋子相互辉映,斟酌了许久,才将白子落定在了棋盘上。
老者见此,淡若微笑,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果然什么样的逆境,四爷都可以迎刃而解,这局是老夫输了。”
他认识刘默的时候,刘默还只是被囚禁在瑶蓝皇宫里的祈天四皇子,所以他一直称呼他为四爷,这么多年书信往来也是如此称呼。
刘默浅浅一笑,俊颜难得多了一分景仰:“贾老谬赞。”
当年他还被囚禁在皇宫里的时候,面前的这位老者是当时皇宫里的大内总管,在所有人都鄙夷他,对他满是冷漠的时候,只有面前的这位老者经常来看望他,陪着他下棋聊天。
年岁的差距和身份的差异,并没有成为他们成为友人的阻碍。
或者说刘默应该感谢他,是他陪伴着自己度过了一个那般难熬的岁月,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照顾,宫里的宫人们才不敢再苛扣他的饭菜和冬天的银炭。
贾政看出了他眼里的眸中对曾经的谢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四爷的感谢老夫有愧承受,其实当年老夫之所以会出现在四爷的面前,不过是受了一个人的委托罢了。”
“那个人四爷应该并不陌生。”贾政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刘默微微一愕,修长的五指不自主的捏紧了几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竟然是……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谁的。”
贾政笑的仍旧和蔼,只是看透沧桑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四爷现在知道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