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最疼,花月满语无伦次的在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无力**:“疼啊,好疼……”
她能感觉到,她每喊一次的疼痛,一双搂着她的手臂便会不由自主的收紧几分,到了最后,她靠着的整个胸膛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黑暗的束缚,而那个紧紧搂着她手臂的主人,声音却异常清晰的接连想起。
“她在喊疼你们听见了么?”
“赶紧治,若是治不好,你们的脑袋也都不用要了。”
“花月满,花月满……你不会有事的……”
“我说过,你就是死也要经过我的准许,如今我连头都不曾点一下,你又敢死去哪里?”
刘默?刘默是你么?
花月满挣扎,不停的抵抗着再次加重的黑暗,她是那么想要紧紧拉着他的手臂,告诉他,她和他的孩子没有了,可是她无能为力,挣扎不出,只能任由那像是带着催眠一样的黑暗,彻彻底底的将她吞噬,再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硕大的未央宫里,站满了人。
院子里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心惊胆战的宫人们,外厅聚集着宫里所有的太医正讨论着病情。
里屋,从皇上到皇太后再到皇后已经各宫还算是有些地位的妃嫔,一时间全都沉默的站着,坐着。
刘默无声的坐在床榻边上,背对着屋子里所有的人,哪怕是皇上,只盯着那躺在床榻上,因为疼痛而不停皱眉的人儿看着。
他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沈晟婻抱着花月满手足无措,而常悦颜早就已经昏死在了地上。
他疯了似的从沈晟婻的手中接过了花月满,察觉着柔软的好似一滩水似的她,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死死的拧在了一起。
她不停的喊着疼,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仍旧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常悦颜已经被抬回到她自己的寝宫去治了,而花月满则一直昏迷不醒。
他慢慢身手,握紧了那满是虚汗的小手,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他已经都不在乎了,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平安,她的何时会醒过来……
花月满,你绝对不能有事,我不准许你有事,你……听见了吗?
跪在床榻边上的宋太医,总算是松开了自己按在花月满手腕上的手,碍于皇上和皇太后等人都在,他只得将身子面冲所有人。
“皇上,皇太后,太子爷,皇后娘娘……太子妃怀的孩子已经没了……”
“什么?”皇后当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太后虽然也是惊讶,不过相对于皇后,她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皇宫里的妃嫔想要怀个孩子,岂止是那么容易的?
皇上微微皱眉,对着宋太医又道:“可知道是何原因?”
宋太医下意识的朝着刘默看了一眼,轻轻一顿,才斟酌着道:“具体原因微臣现在还无法确认,可能是太子妃本身身子就赢弱,也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哪里,三个月左右大的孩子都不稳定,因为磕碰而导致流掉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这套说辞,或者可以说是皇宫里的老说辞了,不单单是皇上,皇太后还有皇后,就是总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宫人们都快倒背如流了。
沈晟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并非那么巧合,只是如今连宋太医都打起了马虎眼,她也只能忍着,待找个机会单独和刘默说明。
“太子妃多久才会醒过来?”相对于其他人,刘默是最淡定的一个,而他也是唯一一个不问孩子,只关心大人的人。
宋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太子爷,太子妃应该很快便能醒过来。”
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看着花月满沉默着,其实他没有说的是……只要能醒过来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屋子里陷入了安静之中。
毕竟是太子妃失去了一个孩子,就算是事不关己的那些妃嫔们,也是不敢过多的言语。
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走了进来:“启禀皇上,皇太后,太子爷,皇后娘娘,常美人已经醒了,如今就在外面,说是有事情禀报。”
皇上皱了皱眉,虽然他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听说了当时花月满昏迷之前,只有常悦颜单独和花月满在一起。
思量了片刻,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领命,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是又走了进来,而在他身后跟着的,便是一副面色发白,摇摇晃晃的常悦颜。
随着常悦颜的走近,她脸上那包裹了半张脸的纱布尤其明显,鲜血已渗透出纱布,看着很是骇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太后请安,给太子爷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常悦颜规规矩矩的跪下了身子。
皇后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皇上,见皇上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赶紧抢着道:“常美人,到底未央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你看见了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若是此事与你无关,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到底是她的人,她自然是不想这事和常悦颜有关系。
常悦颜先是扫了一眼床榻,见花月满还在昏迷着,咽了咽口水,忽然泪奔了起来:“皇上,皇太后,太子爷,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今天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发现一个宫人都没有,臣妾正好奇着,忽然就听见太子妃的屋子里传来了尖叫声。”
“臣妾虽然被那尖叫声惊的害怕,但想着太子妃的安危,还是壮着胆子的跑了进来,可随着臣妾打开房门,臣妾竟,竟然……看,看见……”
皇后听此,微微松了口气,绷紧的面颊也缓和下来了几分:“常美人大可以继续说下去。”
常悦颜点了点头,似乎很是为难的顿了顿:“臣妾看见太子妃正像是疯了一样的满屋子乱跑,并且大喊大叫,臣妾以为太子妃是不舒服,就赶紧端着茶水走了过去,可谁曾想……太,太子妃不,不但打翻了茶杯……更,更是没有理智的将臣妾伤害成了这样啊!”
她颤抖的伸起自己的手,哆哆嗦嗦的抚摸着自己缠绕着纱布的面颊,一双红肿的眼睛,不停的流着眼泪,怎一个我见犹怜?心生怜悯?
“稀里哗啦——!”正端着茶杯走进来的七巧听了常悦颜的话,双手一抖,直接摔掉了手中的茶杯。
皇后微微皱眉,当即厉吼:“放肆!如今这屋子里坐的都是主子,你一个奴才怎能如此马马虎虎?”
如果要是平时,七巧一定吓得浑身颤抖,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但是眼下,她什么都顾忌不得,转身身手指在了常悦颜的脸上。
“常美人,你怎么能说谎呢?早上的时候明明是太子妃养的那只狐狼跑丢了,是您告诉奴婢们,狐狼跑去了亭榭阁,还叮嘱奴婢狐狼性子暴躁,一定要多带一些人手赶紧去将狐狼找回来。”
七巧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今娘娘出事了,您怎么能如此的将责任全部推卸掉?您这不是明摆着居心叵测,栽赃陷害吗?”
谁也没想到七巧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来回穿梭于七巧和常悦颜之间。
常悦颜满眼的委屈和伤心:“七巧,我平时虽没有什么架子,凡事都照顾着你们这些个宫人,因为我一直知道当奴才不容易,所以能忍我尽量都会忍着,但是眼下事关太子妃和小世子,我不能再帮着你们做任何的隐瞒!”
她说着,忽然朝着沈晟婻看了去:“太子妃发疯的时候,沈侧妃是亲眼看见的,若是我有半点虚言,定天打五雷轰!”
沈晟婻浑身一震,有些惊讶的看着常悦颜。
她确实在进么的时候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但在这之前七巧所说的也都是真的,而这常悦颜竟忽略前面,只让她作证花月满发疯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个常悦颜确实心机城府了得。
如此的误导皇上和皇后,不单单是胆大,更是心思缜密,因为她更清楚,皇后本就偏向她,而皇上从不会为了后宫的事情耽搁时间,所以只会挑最为简短的问。
果然,沈晟婻这边的心惊还未完全消退,皇上便淡淡的开了口:“沈侧妃,常美人说的可是真的?”
沈晟婻木纳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无论怎么回答,都是刀山火海。
如果她点头,整个未央宫的宫门人将会全部拖出去人头落地,可若是她摇头的话,从今天开始,她便和皇后,以及所有和皇后有关系的妃嫔全部势不两立。
皇后定定的看着沈晟婻,忽而挑起了红唇:“怎么?这个问题很让沈侧妃难以回答么?”
对于沈晟婻,皇后其实一直都是有气的,她当初那么极力的拉拢沈晟婻进宫,进宫了之后,她又费尽心机的给沈晟婻谋取了一个侧妃的头衔。
她本以为沈晟婻会知恩图报的站在她这一边,却没想到,到了最后沈晟婻却最终和花月满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