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满和沈晟婻不过是在私下里觉得奇怪,不过她们两个人均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擅自肯定什么。
但是很快,便是有人提出了质疑,那些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有的是三朝元老,也有的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对于这样的遗诏,自然是疑心重重。
“皇上为何只交代了太子登基的事宜?”
“随葬的妃嫔,辅佐的官员为何都不曾一一写明?”
皇后就是皇后,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她沉重的上前一步,还没等开口说话,泪便是流了下来。
抽泣了许久,才梗咽着道:“皇上这病来的尤其突然,不单单是本宫没想到,就连皇上自己也是不曾想到,本宫毕竟是个女人家,又年轻不懂得其中的种种是非,若不是皇太后提醒,皇上恐怕连刚刚那简短的遗诏都不会留下。”
“虽然说完了太子登基的事宜,皇上还想说其他的事情,但却忽然病情加重,导致再无其他精力,最终,皇上将剩下的事宜交给了本宫全权打理。”
这样的话,虽然疑点颇多,但有刚刚的皇太后证明,如今又有两名丞相的默认,下面那些的官员就算是想要反驳,也是找不到语垢。
皇后顿了顿又道:“本宫不过是个女人家,后宫的事情倒是还可以拿得起来的,但朝野的上的事情就……不如这般,朝野上的事情等太子回来再议,各位大臣觉得这样可好?”
皇后的话,将那些大臣的嘴巴堵得天衣无缝,朝野上的事情她不过问,要等着刘默回来,如果这些大臣敢造次,那就是对未来新帝的不敬。
谁活够了想死?才会在这个时候与刘默为敌?
皇后见下面终于没了声音,吩咐着身边的大内总管:“估算路程,太子还不曾抵达边关,派人连夜追赶,通知太子回祈天。”
“是。”
该说的也说了,该定的也都定下来了,这人也就该散了。
在皇后与官员们的相续离开之后,花月满和沈晟婻相依相扶的缓缓站起了身子,随着那些妃嫔们一步步走出了龙吟殿的外殿。
一个人影,急急忙忙的迎面而来,与所有离开龙吟殿的人背道而驰,花月满一边揉着酸麻的腿,一边正好奇是谁这么没长心,遗诏都宣完了才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身影的口中溜了出来。
“弟妹。”
我滴个靠……
花月满无言以对,三王爷你果然不负众望,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刘虞似乎来的很是匆忙,头没梳,脸没洗,眼屎还糊在眼角上:“弟妹,父皇怎么样了?”
他虽然窝囊,但死的那个毕竟是他爹,太残忍的话,花月满不想说。
沈晟婻看出了花月满的不忍,叹了口气:“三王爷,您节哀……”
刘虞先是一愣,迷茫且空洞的双眼眺过花月满和沈晟婻,直直的望着那高耸在夜色之中的龙吟殿。
他没在说什么,也没掉一滴眼泪,只是静默的看着龙吟殿半晌之后,才收回了目光,对着沈晟婻和花月满点了点头,骤而转身离去。
这样的刘虞,是出乎花月满意料之外的,她没想到,原来刘虞悲伤起来的时候,竟然会是这般的安静。
“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沈晟婻担忧的叹气。
“不用,他也许真正需要的是安静。”花月满摇了摇头,拉着沈晟婻缓缓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了去。
每个人表达悲伤的方式不同,我们不可能一一的去化解,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去理解……
七巧从沈晟婻离开之后,便是一直守在未央宫的门口,小脸焦急的眼看着就要拧巴成了一个包子。
忽然见两个人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她心中一喜,赶紧跑了过去,当看清楚回来的人真的是花月满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哭了出来。
“娘娘——!哇——!”
沈晟婻无奈失笑:“你这宫女还真是别致。”
花月满耸肩:“习惯就好了。”
她说着,一边伸手擦拭着七巧脸上的眼泪,一边拉着她往寝宫里走:“好了,别哭了,你家娘娘不是回来了吗?”
七巧点头,明明见花月满回来是高兴的事儿,但眼泪怎么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是掉着掉着,她便是觉得不对了。
“娘娘啊,青竹呐?”
七巧的这个问题,让沈晟婻也是跟着一愣,是啊,当初七巧可是说花月满是带着青竹出去的,可她一直也没看见青竹啊。
花月满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青竹被我安排去了其他的地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沈晟婻多聪明,听闻此,知道其中肯定有纰漏,不过见花月满不打算细说,也就不再多问。
倒是七巧,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娘娘,青竹被您安排去哪了?不然奴婢替着她去吧,让她回来。”
“你想走?”
“不,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更喜欢青竹。”
花月满一愣,原来再单纯的人,对于某些事情还是有感觉的,看样子她的故意疏远,让七巧这丫头难受了很久。
“七巧啊,有的人笑着,不代表她就是开心,有的人哭着,也不代表她就是真的难过,相同的,我疏远你……并不能证明我就是不喜欢你了,你懂吗?”
“不懂……”
花月满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丫头不懂:“好,那咱们换个套路,我说我以后还会像以前那么对你,你懂了吗?”
七巧点头:“懂。”
花月满又道:“我说我其实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你懂吗?”
七巧再点头:“懂。”
“很好。”花月满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么我现在饿了,你去准备晚膳吧,沈侧妃也会留下用膳,多准备一些,顺便……让人将五花肉给我抬回来。”
七巧喜笑颜开:“好,奴婢这就去。”然后转身,欢快的跑远了。
花月满无奈失笑,也不知道这单纯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长大,转身,见沈晟婻正用一种看菩萨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我回光返照了?”
沈晟婻当即回神:“呸呸呸!”佯怒的瞪了一眼,随后才缓缓道,“也许在这宫里,也只有你将奴才们当成个人来对待。”
花月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当人,是当朋友,因为她们本来就是人。”
……
永固宫。
内厅里烛光晃动,皇后正端坐在书桌后面,提着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两名丞相分别躬身站在对面,大气不敢出。
一阵的笔墨横姿之后,皇后将写好的两张宣纸,分别递给了两个丞相,随后放下毛笔,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
两名丞相先是望了望彼此的,随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当他们一一读完那白纸黑字上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时,汗便是流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
不是他们两个想要反驳,而是这宣纸上写的那些随葬妃嫔的名单,有很多是不受宠可以遣送出宫的。
皇后柔美的声音在此刻发沉:“确实不受宠,而且本宫也没说,只要写上,就一定要随葬。”
两名丞相面对如此让人琢磨不透的皇后,汗颜:“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悠然一笑:“这点无需和你们二人解释,你们只需将这名单送到内务府即可,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有不服这安排的人,可以随时来找本宫。”
两名丞相点了点头,将宣纸揣进了怀里,不过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撞着胆子再次开口:“那需要新晋册封的官员?难道真的等太子回来商议么?”
皇后秀眉一挑,妩媚的眼中迸溅出了凌厉:“两位丞相管的未免太多了些,你们二人放心,本宫做事会有分寸,而你们二人只需要尽心辅佐本宫的安排,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们被关押在某处的妻儿。”
两名丞相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转身走出了永固宫。
内屋霎时安静了下来。
皇后靠在椅子上缓缓扬起面颊,闭目养神。
长生不老,是每一个皇帝心里的期盼,所以每个皇宫都会有秘密的炼丹师,专门给皇上研制长生不老药。
一心求长生是好事,只是皇上却忽略了,也许他吃下去的长生不老药,根本就是在慢慢吞噬他性命的毒药。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动手,只不过刚好这个时候边关动乱,太子离宫,只要皇上驾崩,她便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主持朝政。
想到此,皇后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黑色的逍遥丸,放在鼻子前轻轻闻了闻。
没想到这药的药性来的如此强烈,她不过是吩咐大内总管给皇上增加了一天的药量,皇上便终是没看见明儿的太阳。
她狠么?
她承认,因为想要拥有这个天下,狠就是必经路。
忽而,皇后朝着微微晃动的烛光看了去,妩媚的目光变得空洞而温柔,那总是挑着阴冷笑容的红唇,此刻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卿之……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可高兴?”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划过皇后的面颊,来的快,干的也快。
金凤走进寝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恢复了原本冰冷高贵的模样,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皇后扫了一眼金凤,随后招呼着金凤靠近自己几分:“金凤,你过来。”
金凤先是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的站定在了皇后的身边,蹲下身子的同时侧过了面颊。
皇后对着金凤的耳朵,轻声低语着:“明日你将太子妃……然后,随后派人……切记……”
金凤的眼睛,随着皇后的话语而渐渐睁大,最后有些惊讶的皱眉:“皇后娘娘,那个人是太子爷,是您的……”
皇后的眼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如此浓重的厌恶:“他不过是个孽种。”
金凤不懂:“皇后娘娘,您真的狠心……”
“金凤。”皇后冷冷的打断,秀眉高挑,“你是在质疑本宫?还是打算反驳本宫?”
金凤愣愣的看着皇后良久,最终缓缓垂下了面颊:“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照着本宫的吩咐去做。”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