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了白汜面前。那就是改进或创作炼金术所需要的材料。当初白汜花光了政府给的赔偿金才勉强创作出一个入梦阵,现在的他是绝对负担不起这样强度的实验的。所以资金,或者说点数成为了当务之急。虽然他很想干脆告诉韦先生关于那本笔记的情报来预知部分点数,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心底对此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感。是因为那栋黑色建筑带来的不愉快回忆?还是说自己只是单纯的遗忘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此事,正巧自己也很久没有出门去做活动活动了。
一丝月光在天花板的窗口处探头探脑,它小心翼翼的飘落在地上,与地面的积灰纠缠在一起。
黑木所对于犯人的管理并不太严格,因为犯人们勃颈上“项圈“的存在,看守们也并不太担心越狱或暴动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黑木所的犯人太多,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有窗口的牢房。这间房还是他在一次营救任务中表现出色,雇主额外赏赐给他的。
对,赏赐。这个词语几乎将白汜揪回了古老的帝制社会,他面前的雇主脸上露出矜持自得的笑容。就仿佛奖励自己宠物狗出色表现的主人,他就那么将骨头往白汜面前一扔。白汜只能装作感激的弯腰捡起,赞美对方的仁慈与大方。
他简略收拾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月光,便出门了。
他并没有直奔发布任务的管理处,只有新人才会这么鲁莽,他朝两靥愁缓缓走去。两靥愁他自然是消费不起的,不过他的目标也不是这里。
两靥愁作为黑木所消费最高的地方,自然要比其他区域繁华的多。粗略看上去这里和寻常城市的夜生活场所并没有什么区别。走街串巷的酒鬼,肆意媚笑的艳女,在角落里还有些或喃喃自语,或抱头痛哭的醉汉。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弯腰瘫坐在街角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子已至中年看上去十分瘦弱,有些猥琐的脸上满是胡须和毛发,在其中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狡黠和不可信任。他似乎腰有些问题只能驼着背坐着。
就像只行将就木的大老鼠。
”耗子“
中年男子闻声抬了抬头。
“呦,小伙子。你居然还没死。”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生意?”
白汜将怀中抱着的包裹扔在被称作耗子的中年男子脚边,露出了里面被层层包裹的劣质瓷瓶。
“给,上次去汉和那边好不容易搞到的。”
耗子也不介意,伸手就将瓷瓶捡起来仔细的嗅着。
“别在这儿打开,你不怕两靥愁看门的把你打死?”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白哥你有心了。”
耗子讪笑着点了点头,将瓷瓶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里面是上次耗子委托白汜带回来的,一种名为臭豆腐的食物。白汜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一个来自汉和的行脚商人手里换到。要不是那行脚商人身边跟着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护卫,他绝对会直接上手抢。
这东西太贵了,而且臭不可闻,他一直纳闷耗子怎么会喜欢这种食物。
“你别看它闻起来不怎么样,你要是试过一次保准你忘不了。要不要尝点儿?”
耗子看出了白汜眼中的鄙夷,坏笑着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白汜心里当然清楚耗子在想什么,这个吝啬鬼怎么可能免费请自己吃东西,肯定是抱着将来坑自己的目的,再说了,这种食物吃下去,白汜怀疑自己会中毒。
“知道,知道。最近赚钱的活儿还真不少但是都不简单。我劝你最好还是找个帮手。我估计你也看不上三四百的小活儿,你想接什么价位的?”
耗子咽了咽吐沫说道。
“最好五千到一万的,危险没关系但是时间要短点儿的。别离太远。”
这就是耗子的用处了,一般管理处的任务上面只有大致的介绍和要求,最多附上目标的基本情报。囚犯根本没法得知自己任务的危险程度。而耗子这种人就是将那成千上万的任务整理清楚,按照各个犯人的需求进行推荐的。同时,管理处那里不允许囚犯发布委托,但是耗子这里可以。
像耗子这种人被称为“耳人”。黑木所里有很多很多的职业耳人,但是耗子属于很聪明但混得很差的类型。白汜负担不起要价更高的耳人,所以经常在耗子这里接活儿。
“五千到一万?看来你最近很缺钱啊。有几个合适的,有个杀人的目标是个新罗人,在旧澳萨前线那边做生意。还有一个也是个新罗人,在新罗城郊附近医院里养病。然后就是不少老样子猎杀老澳萨的任务了。“
”不杀人的有吗?“白汜皱了皱眉头。
”有,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做的,要去暗中护送几个小阔佬去前线体验生活。。”
“新罗的那个怎么样?”
“挺适合你的,报酬九千五。目标不是军人好像也没有军方背景,没有看守。得手很容易难点在于脱身。虽然目标在新罗城郊但是那医院位于新罗军校附近。”
“那就是他了。到时候我会找个帮手一起。”
和耗子告别以后,他转头准备去管理处接下这个任务。
黑木所任务分为唯一和公开,这种任务都属于公开任务,没有完成也不会有惩罚并且任何人都可以接受,有很大可能同时有无数人在进行这个任务,当然奖励只有第一个交任务的人才能得到。唯一任务奖励巨大,并且只能有一个队伍接受。难度更大失败也有巨额惩罚,不少囚犯都倒在了唯一任务的惩罚下。
当然耗子身为职业耳人,他会尽量过滤掉已经有很多人接受的公开任务。
可以想象一下,假如一个人为了私欲在黑木所挂上了奖励巨大的公开猎杀任务。他的仇家可能要面对成百上千杀手的轮番暗杀。就算是再警觉的人也会有松懈的时候,只要雇主愿意花钱,他的仇家每时每刻都要担心从身后,身下,甚至天上袭来的匕首。夜不能寐也不敢随意吃喝,连方便都要有数人保护。
黑木所已经成为了联合国权贵们名副其实的地下手段,每个月不知有多少震惊全国的惨案源自于这个装满罪恶的监狱。
白汜没有什么朋友,或者说他没有什么仍然活着的朋友。在刚来黑木所之初他曾经加入过一个小队,小队里的人对他都十分友好,但那个小队仅仅数周便解散了。一次猎杀任务中白汜不慎触发了警报。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那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青年。
亦十
罢了,去拜访他一下吧。
正好他需要时间想清楚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囚犯们每一次猎杀任务都有很大死亡的风险,所以实际上愿意做猎杀任务的囚犯并不多。
护送,陪伴甚至是跑腿任务在黑木所拥有最大的市场。它们虽然大部分都报酬低廉,但是相对安全,做这些任务做个十几年二十年,总能攒够点数换取自由。这也是大部分囚犯的心声,毕竟很少有人生来嗜血。
亦十和他同样都住在第四囚区,但亦十的条件似乎比白汜还要差一些。他住在最底层最差的单人牢房。
自从开始接猎杀任务后,白汜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很幸运刚刚进入黑木所就遇到了那个好心的队伍,他们在大街上发现了漫无目的晃荡的白汜,带他过上了在黑木所里算是不错的生活。所以他没有住过几天集体囚室,却听说过很多这里的故事。
去最底层需要乘坐升降梯。那是一种巨大的蒸汽机械,由在黑木所打杂的囚犯运作。在黑木所如果你不愿意接任何任务,那么也可以去狱卒那里申请成为杂工为黑木所工作。听起来做杂工似乎是件苦差事。可实际上能为黑木所工作,几乎是每个囚犯的梦想。
成为杂工会与黑木所签订一份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奴役的合同。但就是这份合同将代表了杂工从囚犯到合同工的区别。不仅每个月有不菲的薪水,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生命危险。每天的吃喝全部由黑木所负责。
当然杂工只是黑木所合同工中最底层的一级。基本上每个区域的老大都会签订一份名为“部分社区暂时管理人员授权”的合同,黑木所给老大们一小部分权利,由老大们代替狱卒进行人员的管理。黑木所目前有数万囚犯,却只有数百在职狱卒。曾经黑木所的狱卒数量高达近万,高压的管理条例导致狱方与囚犯摩擦不断几乎每周都有伤亡。而且仅仅是发放狱卒工资便给整个黑木所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更何况各项医疗费保险等等。在韦先生上任以后,他悄悄激化个区域囚犯首领的矛盾,拉拢打压手段尽出。轻轻松松解决了黑木所最大的开支问题,并且将狱卒保持在最安全并且最低价的数量上。
用韦先生的话说,这叫“以夷制夷”。
胡思之间,白汜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机械面前。
它整体由黑色的金属组成,在几个关键点镶嵌了随时可以拔下的木质组件。
据说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假如黑木所最下层发生了暴乱。只要狱卒将这几个木质组件破坏或者撬下,那么整部升降梯将失去动力,最下层的囚犯也就无法上来了。
在机械的两侧分别有两个散发着闷热气息的动力炉,每一边各有一个杂工在随时观察炉内压力情况。他们满身油污,**的胸膛在汗水的作用下反射着火光。虽然看起来比周围来来往往的囚犯狼狈许多,他们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得意神色。当然,他们是有资格得意的。这一点从其他囚犯偶尔投来又慌忙低头掩饰的羡慕神情中便可发现。
在机械的最中央,也是整个地区人最多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开放式房间。
升降梯五分钟一班次,最底层的囚犯就这样日复一日躬身与这间小小的房间。他们的眼中带着希望来到上层,伴随着恐惧和些许兴奋的身躯轻轻颤抖着。他们的舌尖在嘴角舔舐着不存在的鲜血,此时与他们一起承载同一班升降梯的狱友,将是他们这次任务最大的收获。
而当他们其中的幸运儿回到了升降梯,他们眼中没有又苟活了一天的庆幸,只有令人反胃的疲倦和麻木。他们继续重复着上周或者昨天的行为,在仅存的微薄求生欲的驱使下,拖动着身躯躺到属于自己那肮脏角落的阴影处。偶尔有一瞬间,他们会想起自己曾经的日子。然后一切又将被麻木和饥饿取代。
其中一部分还有希望者,总会费尽全力向上爬去。他们眼中还有昔日亲人的影子,他们很幸运。他们还有一丝机会。反观在最下层者,大多是无可救药之人。他们亲眼目睹了自己所珍惜的逝去,他们连奢望的权利都失去了。
五分钟后,白汜踏入了那布满异味的房间。
在他身边是一个个摇晃着的影子。他们之间不会交流,偶尔的眼神相对也毫无情感。白汜的存在多少引起了一些诧异的目光。他看上去虽然不能说富有,却比周围那难民样子的囚犯们整洁太多。而从最底层走出来的囚犯,大多是永远不愿再回来看哪怕一眼的。
在房间的最末端,有一个被隔出的小小区域。
这里的周围被高强度玻璃包围,仅仅在侧边有一个小铁门以供出入。
白汜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坐着一个杂工,他的脚边放着冰桶和少许面包。在他的左手边,是几个木质的扳手和几本。
在等房间装满了囚犯以后。他站起身挠了挠头,用力一拉离他最近的那个满是油污的扳手。
白汜感到自己脚下的地面一震,接着整个房间便随着一阵轰鸣声缓慢向下方的黑暗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