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嫩嫩的小脸感觉有点痒痒的,便咯咯笑起来。
她一笑,古泰的心也跟着软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想自己是真老了,不由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问:“多大了?”
夏初当然不知道,所以歪着头看着他,像在想,又像在研究什么,模样天真无邪。
古泰忍不住笑了下,伸手勾了下她的鼻尖。
古钧天眉却越皱越紧,而且脸色极差,喊:“王妈。”心头有些莫名浮躁,所以喊声里压着火气,让人一听便以分辨出来。
王妈本来已经退出去忙碌了,这时听到他的喊声,马上走过来,喊了声:“古少。”等待吩咐。
“我们一会儿出门,抱她给少奶奶送过去换衣服。”他说。这么说,不过是在下人面前维持面子。
王妈闻言才注意到夏初在古泰那儿,便上前喊了声:“先生。”意思是让他把孩子还给她。
古泰却没动,很显然不满古钧天阻止夏初跟自己亲近。王妈的双手张着,已经做出准备接孩子的准备,如今见他没有这意思,不由尴尬。还好夏初这回比较有眼色,因为听到妈妈两个字,所以从古泰的身上爬起来,主动扑到王妈的怀里。
王妈接过她来后,后背已经起了一身冷汗。感觉这古家父子在的地方,简直像战场的,充满杀戮气息。
古泰看着王妈抱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才将目光落在古钧天身上,问:“你不与我亲近,难道我连看自己孙女的权力也没有?”
古钧卓现在即便不被判死刑,怕是也会终身监禁,哪怕他动用所有关系能出来,怕是也要等到二十年或四十年后,那时他还活不活着都成问题,所以他不能期望古钧卓会给他生孙子。
说起来古泰的亲情缘薄,少时父亲早逝,与母亲疏离。如今大儿子与他可谓水火不容,小儿子又进了监狱,想想真是讽刺。
古钧天闻言,那无波的眸子恍然窜起一股火焰。
“孙女?你觉得你有资格提这个词?”古钧天问,眼睛虽看不见,可是口吻与模样都有些咄咄逼人。
“古钧天,你就是再不把我当父亲,我都是你父亲。”古泰厉喝,显然也是动了怒。
父子两仿佛总是这样,多年前起,相处从来没有平和过。这不维持不了几分,他又故态萌发。当然,在他眼里自己的反应完全就是被儿子逼的。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出了车祸后一直在静养,这会儿在公司处理了一天的公务,早就有些力不从心。因为古钧天的态度又怒急攻心,这会儿捂着胸口又剧烈咳嗽起来。
相比起他的激动,古钧天反而不同于刚刚的尖利,反而笑起来,说:“生那么大气干嘛,说的对,我是你儿子,这点我可没否认过。”仿佛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别人气得半死,他反而没了火气,笑得愈加云淡风清。
不过他后面又补了一句:“不过那孩子真的不是您孙女,跟古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和乔子晴领养的孩子。”
“什么?”古泰显然有些意外。
古钧天挑眉:“您不知道吗?小晴儿在阳信县准备生产的时候,刘青的兄弟为了替他报仇,开车撞了小晴儿的车。孩子当时生下来就死了,这个孩子是我怕小晴儿伤心,让甘泉在外面领养来的孩子。”
从前这些都是藏在心里的伤,也是怕乔子晴知道,所以他顾及着,想当成永久的秘密。可是当看到自己的父亲还能这样无耻的理直气壮,为了与自己的女儿亲近向他声讨时,他突然愤怒了。
这世间如果伤人,并非只有谩骂和疾言厉色,他只是这样轻描淡写般地描述事实,便也可以伤人。如愿看到古泰的脸,因为自己的话一寸寸变白,那模样好似有人刮着他的心一样。
客厅里又传来古泰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强烈,仿佛每咳一声都会将心肺咳出来似的。
痛吗?
对于他来说只是没见过面的孙女而已,而对于自己和乔子晴,一个是亲眼看到自己原本该欢喜迎接的生命逝去,一个被蒙在鼓里,需要靠别人的孩子来抚慰。
这时乔子晴已经换了衣服,听了王妈的阐述,便让她先带夏初去玩具房玩。下楼听到古泰在咳嗽,便知道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本想下来看看。
脚刚迈下台阶,便听到古钧天又问一句:“爸,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害死自己的亲生孙女吗?”
那一句仿佛一把刀,直直插进了乔子晴,也插进了古泰的心口上。
世界骤然安静,那么静,仿佛哪有那把插进他们胸口的刀下在流血,所以这样灯火辉煌的空间里,仿佛让人闻到血腥的味道。
古泰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想起反驳,下意识地说:“我没有——”
“没有吗?你敢说刘青兄弟不是你的人?你敢说尤岄的父亲不是你的人?你敢说青爷不是你的人?你敢说这些人都与我妈的死没有关联?”或许对乔子晴动手不是他的意思,可是他敢说不是他间接造成的吗?
古钧天一句句逼问,句句说明他了解的事实,却努力没有直问:你敢你我妈不是你杀的?还间接害死了你的孙女?
古泰整个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他不敢迎上儿子的目光,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虽然觉得肮脏,却无法替除。因为我的生命是你给的,所以我认了。可是我外公、我妈和小晴儿,还有我的女儿并不欠你的,古泰,这些我都会替他们一一讨回来。”
他的声音那冷,如尖利的冰渣子一般扎在古泰的胸口。起身,上楼,留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古泰的唇抖了抖,想要叫住他,才出现自己已经失声。
乔子晴对于自己听到的事太过震撼,还站在那里。古钧天却像没有看到她一般,已经越过她径自回了房。他的表情太过冰寒,看似无情,可是父亲杀了母亲,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谁又能了解他到底有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