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连表白都没红脸的程让,在这一刻,她白嫩的面颊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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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并不是个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的人,但对于赈灾,他却比打仗还要重视。
毕竟,打仗只要兵将好,策略对,赢面就很大。而赈灾,只要哪里不到位,数以万计的灾民很可能就要直接饿死。
在将西州州府的事情处理完后第二天,李越便和程让一起亲自前往陇西赈灾了。
二人都是轻装出行,李越身体没有恢复完全,只能坐马车,赈灾用的皇粮一车车跟在后面,稳稳的朝着地动灾区驶去。
而在此时,京城已经掀起了风雨。
而在此时,京城已经掀起了风雨。
一则言简意赅的消息自天机楼发出。北川王赈灾,连拔西州数十位贪官污吏,西州知府张奉,多年来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参与贩卖人口,提高粮价,欲大发国难之财,其多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堆积成山,北川王令散尽其府库,取之于民而还之于民。
这则消息如风暴般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更以同样迅速的速度,传遍整个大盛朝!
圣上暴怒,下令就此事彻查!这一查,所牵扯出的官员足足有三百人,就连白家,也未能幸免!
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而此刻的程让和李越,已经抵达了陇西。
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无数倒塌的房屋,看到了断裂的地面,看到了流离的灾民,更看到了被压在断井颓垣下、横死的尸骨。
在经过一个村子时,十几个衣衫破烂的百姓挤在村口,男人们将女人都用绳子绑了起来,当车队缓缓行驶到近前时,他们直接扑了过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爷们,你们收女人吗?我们村的庄稼田损坏了,屋子也塌了,孩子们都快要饿死了,我们愿意用女人交换,换一些粮食。我们村的女人们都很能干活的,手脚麻利,力气也大……”
那些被绳子捆住的女人们虽然都在掉泪,但也附和着男人们道:“是啊,老爷们,买下我们吧,我们粗活都能干,而且很便宜的,每一个都只要一袋粮……孩子们已经快不行了,老爷们,求你们行行好……”
他们哭天抢地的,女人们在流泪,而男人们,则把头磕得砰砰响。他们看得出来,这是一队运粮的车队,可能是哪个没了良心的粮商,来这陇西发国难财的……
他们知道自己买不起这些粮,为了不走上绝路,他们只能把女人拿出来,只求能换点粮,给孩子们吃……
听到外面的哭嚎声,程让的心头一抽。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自是不知外头的百姓们每日都遭受着怎样天灾**。
她读过许多书,听说过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的故事,但当卖老婆换粮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对她的冲击和震撼不可谓不大。
而且,那些被卖的女人们,脸上竟没有一丝不甘……或许她们也知道,这是换自己孩子活命的唯一出路吧……
村民们把头都要磕出血了,终于看见前方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拉开。
他们心头一紧,生怕那车上的人会轰乞丐般地把他们直接轰走……
但心底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他们怎么轰,自己绝对不能让开!
“你们起来吧。”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并不像想象中的粗暴无礼,反而十分温和。
村民们都抬起了头,在看到那自马车中走出来的人时,瞳孔都不受控制地放大了几分……
这是……仙人吗?
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跃下了马车,她的五官俊美至极,她扫视了村民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话,径直走到被绑着的女人们面前,自怀中掏出一柄小刀……
村民们的心一提,这位公子该不会想杀人吧?
但因为程让看起来实在是温和无害,他们便忍住了没有动作。
却见白衣少年提着刀,竟把绑着女人们的绳子,全都割断了。
“这位老爷,您……您是打算都要?”有一个村民大着胆子问道。
把所有绑着女人的绳子都割了,应该是要把她们都带走的意思吧?
“去吧,搬粮食回家。”程让拍了拍最前方一位大姐的肩。
搬粮食……回家?
女人们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程让自己亲自走过去,搬了一袋粮放到她们面前:“这粮不是卖的,就是直接发放给你们的。把粮食搬回家,熬过今年,以后好好过日子。”
村民们终于意识到,这是遇到大善人了啊!
他们当即就哭出了声,又嘭嘭嘭地朝地上磕头:“恩人!活佛、活菩萨啊!”
程让一笑:“我不是什么活佛活菩萨,你们如果要谢,就谢北川王吧,这批粮食北川王带来陇西的赈灾粮。”
村民们一怔,他们生于穷乡僻壤,对朝堂之事并不关心,他们以前也并不知道什么北川王。
但在这一刻起,他们却把“北川王”三个字记在了心上。
他们知道了,是北川王救了他们的命。让他们不必再经受妻离子散的痛苦……
一袋袋的粮食被运往村子里,程让本来想要他们再多搬点的,但村民们却只搬了刚好够他们活三个年的粮。
他们摆着手道:“陇西受灾的地方还多着哩,多拿是造孽。”
车队驶过这个村庄,继续往前。这个村庄中所发生的故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整个陇西大地上,遍布这种故事。
若是那人贩子组织没有被端掉,这村子的女人们很可能就此远离家乡,再也回不来了。
若是那黑心的粮商刘孟年没有被端掉,陇西的百姓们很可能卖儿卖女、砸锅卖铁,也换不来一顿饱腹。
“他们走投无路时,居然想要卖女人,你不气吗?”李越问程让。
他懂她,她看不惯女人的命运被男人操纵。
程让摇头一笑:“男人是壮劳力,有他们在,孩子们未来才能活下去。那些女人们很清楚,在这里耗着也是饿死,反倒不如搏一把,卖身之后,或许还能活下去。而且能顺便救活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是最大的盈利了。她们看似很傻,其实是最理智的。”
“哦?我还以为你会责备那些男人,为何不想办法保一家周全。”李越轻笑道。
程让唇角也是一勾:“世道艰难,他们若不是已经尝试过其他方法,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当然,如果他们是那种好吃懒做,卖老婆求荣的男人……”程让手指轻击茶案:“妻离子散也是活该。”
李越凝视着程让,越发地觉得,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对自己的胃口呢?
因为西州州府大清洗,陇西知县也受到了牵连。
他通过手底下的一个师爷与张奉等人达成了交易,无视陇西的人口买卖,以及默认允许粮商抬高粮价。他本以为借着这次的天灾,能狠狠地赚上一笔,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北川王,竟把整个西州一锅端了!
于是乎,在事发的第二天,他便被关入了大牢中,整个陇西,都和他再没有分毫关系!
现在的陇西县衙外,已经围了一大圈一大圈的灾民。但出人意料的,他们却并没有义愤填膺,也并没有打算洗劫整个陇西县衙……而是一个个乖乖地排着队,等待着买米。
“李老爷真是大好人啊……这大老远地自京城运粮过来,竟一斗米只卖五文钱……大伙儿都能买得起了,李老爷这样却亏大了吧?他真真是生了副慈悲的心肠!”
“是啊,那个什么赵大富赵老爷,还有王老爷、仇老爷,不也都是从京城来的吗?一来就把粮价开得贼高!谁买他们的!”
“就是,他们比李老爷晚了许久才到呢,李老爷的慈悲之名早已传开了,谁还会去他们那儿买?又不是傻的……”
百姓们一边议论着,一边高高兴兴地用一文钱领了一大袋子米,背在背上回家去了。
街道两旁,几家新开的粮店却无人问津,赵大富和王老爷、仇老爷正坐在一起,愁眉苦脸。
“这姓李的竟然比咱们早到了一旬,几乎是在地动发生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赶到了陇西,也不知道他运气怎的这么好,竟赶上了地动!”
“你说他脑子是不是傻的,明明可以赚得钵满盆翻,他却偏偏一斗米只卖五文钱!这不亏大发了吗?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哎……你说他这样摊子一支,咱哥几个的生意算是没法做了啊!五文钱一斗米,我可承不住这个价!”
赵大富是见过世面的,加上他又是皇商,因此懂得一点门道:“老李不是傻啊……我看,他是受高人指点了。”
“高人?”
“他啊……是想借机成为皇商,所以才下血本压价,这事儿往上头一传,那名气和声誉可就都响起来了!”
“什么?!”在听到赵大富这么一分析后,另外几人都急了:“是哪个高人指点的他?竟叫他平白得了好处!”
想了一想,他们又道:“这可不行,他这样子搞,咱们的财路也就断了!”
其中一人提议:“听说这老李背后也没什么人,不像咱们直接踹了他的摊位,谅他也不敢多吭声一句!”
赵大富闻言,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狠戾:“好!”
人不狠,不足以为商,盈利本就不多,若还有其他人瓜分,任谁也忍受不了!
当下,这几个老爷都喊上了自己彪悍的护卫,气势汹汹就朝着李老爷的摊位走了过去……
“你们要干嘛?”李老爷看到这群人后,神色严肃了起来。
赵大富在掌中一下一下地拍着折扇:“老李啊老李,商人逐利是天性,你这般慷慨施舍,恐怕到头来,饿肚子的人该是你自己吧!”
“赵老爷,饿不饿独自是我自己的事,只要陇西的百姓们不饿肚子,我就开心,就高兴!至于您……您就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咸吃萝卜淡操心?”赵大富哼了一声,转而眉毛一竖:“当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你如今所作所为,我赵某甚不认同。”
另外几个粮商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他们直接手一摆:“砸!”
数十名护卫当即冲了上去,直接一把掀起了李老爷的摊位,大米登时散了一地!
“陇西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们有意见可以冲我来,掀粮摊作甚!平白浪费了这么多粮食!”李老爷厉声喝道。
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说如今李家商行稍稍落魄了些,但气势却还是在的。
他身后的几个小厮也当即站了出来,朝着那些强壮的护卫们怒目而视!
那些原本要领粮的百姓们却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散在地上那一大片白花花的大米,只觉得被剜肉了一样难受!当下一个个都蹲了下去,用手将米捧起来装入袋子中
同时痛骂道:“你们这些奸商,要干什么啊?欺负李老爷心善不是?!”
“就是啊,当我们百姓都是死的不成?我告诉你们,只要有咱们在,你们休想动李老爷一根汗毛!”
“这**商不就是看不惯李老爷低价卖给我们粮食呗,大伙儿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没有李老爷,即便我们饿死,也绝不吃你们奸商一颗粮!”
听到百姓们这么说,那几个商人都笑了:“就你们,乞丐一群,吃不起就吃不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这群穷光蛋,饿死了都是客气!”
“砸!”
一声令下之后,那些护卫竟抽出了长剑,朝着一排排摞着的粮食袋刺去!
“你们敢!”百姓们急了,当下就有人冲了过去,要去夺护卫们的剑!
但他们的身手又岂是护卫们能比的?加上这些天一直食不果腹,力气远远不如护卫们。
他们被粗鲁地踹开!
讥嘲声更传来:“饿死也不吃咱们的粮是吧?很好,那就饿死吧!这姓李的得罪人了,他今日就会被我们赶出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