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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澜烟笑着道:“我去看了杨国郡主,真真是个美人,先要恭喜七殿下,哦,不,应该是荣亲王了。”
元峦看着顾澜烟,声音不由自主变得低沉:“你刚刚见过她?”
顾澜烟微笑,完全没有一丝芥蒂:“她是个非常热情,非常坦率的人,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骄矜之气,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王妃。”
元峦看着她,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伪善。”
顾澜烟皱起眉头,她不明白,元峦这是在说什么?!她伪善?!这是什么意思?
元峦冷冷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根本不喜欢杨国,却还要对我说这种话。”
顾澜烟的笑容逐渐在脸上消失:“七皇子,我从未干涉过你的决定,娶妻、巩固权势,全部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可是你现在却说这样的话,还用这种态度,你是在怪责我吗?还是迁怒无辜的杨国郡主?”
的确,一切都是元峦自己的决定,顾澜烟虽然一直帮助他,却从未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过——全都是他自己所为,但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得到她!
然而她却在他面前笑着说杨国郡主会是个好王妃,这样的话仿佛毒蛇一般盘旋噬咬着他所有的狼——
元峦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涌现出一个声音。
元峦,你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她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实在是太愚蠢了!
顾澜烟是天底下最会谋算人心的女子,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勉强她!
就算你做了皇帝,她若是一句不愿意嫁给你,你又能如何,用皇帝的权势逼迫她吗?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娶了杨国,追逐了帝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再说一次,你的婚事和我无关,不要再把你的感情强加于我。
杨国郡主是你的妻子,如何对待她是你的自由,也与我无关。
不过我相信,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好好地走下去,所以,别再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更别牵连到我的身上!
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意想要放弃你我的盟约。”顾澜烟的神情十分冷淡,声音更仿佛坚冰一样冷酷。
元峦看着顾澜烟古井一般幽然的眸子,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
多么冷酷啊,她没有半点留情地回绝他,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肯给。
是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待李轩宇的时候,她的态度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会考虑到对方的心意,想方设法减少让对方受伤的可能。
那他元峦呢?就该死吗?不错,有顾澜烟的帮助,能遂他登基,可他登基,最想要的人却是她啊!
嫉妒带来的苦涩,一直涩入脏腑,变成翻江倒海般的怨恨。
他阴沉着脸,砰地一砸桌子,一旁的茶杯一下子滚落在地,茶水一直溅到了顾澜烟的裙摆之上,然而她却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毫不动容。
在顾澜烟看来,元峦是想要做皇帝的,他明知道她不会与人共事一夫,从他决心迎娶杨国郡主开始,根本早已做出了决定。
只不过,男人总是贪心地以为可以两者皆得。
元峦实际上已经冰封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他懂得审时度势,也会看脸色,他当然知道现在不能和顾澜烟翻脸。
所以他在发现自己失控的瞬间,适时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扯动了嘴唇,居然笑了:“你说得对,我能够娶到杨国郡主,当然会好好对待她的,毕竟她对我的大业很有帮助,是不是?”
是不是都跟我没有关系。顾澜烟淡淡道:“如此,便是最好。”
元峦看着她,她唇的弧度极为美好,唇角微微上翘,十分适合微笑。
事实上,她也一直在笑,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他的,一点都没有。
“你放心吧。”元峦慢慢地盯着她,声音变得淡漠下来,“我既然已经决定了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
不管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一样。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了一点动静,元峦扬眉,道:“什么事?”
外头禀报道:“三皇子刚才闯入了礼堂,闹着要见到陛下。”
元峦和顾澜烟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两人对视一眼,顾澜烟突然道:“他终于有所行动了。”
她一直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但今天元熙无缘无故闯入礼堂,却是一定会暴露他的意图。
如此,才是最好的。他不动,顾澜烟便无法洞察他的心意,但他一旦有所行动,顾澜烟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出蛛丝马迹。
她微笑道:“七殿下,看来咱们应该回到礼堂去才是。”
元峦慢慢站起来,道:“是啊,我也很想看看,三哥到底想要干什么?”
礼堂之上,人人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元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当正在幽禁之中吗?
然而,所有人中面色最不好看的是皇帝,他几乎是恼怒到了极点:“朕的圣旨是儿戏吗?
难道随便什么人都能从三皇子府里头闯出来?”
一旁追过来的禁军只能跪地道:“陛下,三殿下以命相逼,奴才等人不敢——”
顾澜烟走进大堂,不着痕迹地混入女眷之中,正巧听到了这一句,不由皱起眉头。
的确,一个皇子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迫着护卫放行,这种事情旁人觉得掉面子做不出来,可元熙却不会!
他的骨子里是真正的那种心黑手狠脸皮厚的人,根本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里。
可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冒险,甚至不惜被皇帝重责的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却听到元熙满面郑重地道:“父皇,儿臣知道想要入宫见您一面是不可能的,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儿臣知道今日是七弟的大婚之喜,只是国难当头,百姓正在苦难之中,儿臣实在是没办法安心坐下说一句恭喜!”
这话一出口,顾澜烟的眼神疏忽变得凌厉起来,元熙究竟想要干什么!
穿过重重的人群,元熙的眼神望见了顾澜烟,重重脂粉之中,她就那样静静站着,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笑了起来,顾澜烟,你永远不会成为赢家的。
随后,他大声道:“父皇,儿臣虽然一直被困府中,却知道西南告急的战报已经传到京都,叛乱已达月余!
父皇虽然已调兵遣将扑灭叛乱,然而到目前为止,那些叛军无比凶悍,西南又是瘴气弥漫,被派去的三位将领接连阵亡前线,如今这战事已经弥漫到了君州,父皇,请您下旨,任命儿臣为统帅,诛杀叛军首领,解救受到战火荼毒的百姓于水火!”
西南叛军——元熙竟然在打这个主意!
顾澜烟的眸光慢慢变得冰冷。
西南边境上其实一直都不安稳,那些苗人一直都受到大燕的盘剥,据说此次因为有严苛的官员杜敬再一次提高了他们的赋税,一时之间苗人大规模地反抗!
但杜敬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便一边拼命平息叛乱一边想方设法瞒着消息。
因为西南位置偏远,又多崇山峻岭,若是地方官员不上折子,很难得上天听。
杜敬原本以为可以很快扑灭这场叛乱,谁知却有大燕叛军首领勾结了苗人,叛军的队伍不断壮大,很快到了他没办法收拾的地步。
杜敬一时恐惧,竟然一夜之间骑着快马奔逃三百里,到了一个安全的城池后才敢停下。
当地的官员听了他的话,并未提供庇护,而是第一时间扣押了他,并随即向皇帝上书。
皇帝得知这件事情,立刻派人斩了杜敬的头颅,提去安抚叛军,并与他们开展谈判,意图平息事态,然而为时已晚。
叛军首领在占据了整个西南边境之后,开始野心勃勃地妄图开辟一个自己的国家。
这样一来,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便派了一员猛将华城远赴西南边境,谁知人才到了西南地界,便因为西南特有的瘴气而病死了。
皇帝不得不另外派了两名将领,可是结果都是一样,不是被瘴气毒死,就是被西南叛军耍的团团转。
郭成见大燕将领拿他没有办法,越发得意,不再只盘踞西南地区,开始不断派人滋扰大燕的中部城池,无数百姓不得不流离失所,到处逃难。
偏偏国库因为之前的地震而空虚,并没有足够的粮饷可以开展大规模的战争彻底平息事态。
北边的白磷偏偏轻易动不得,加上李轩宇抱病在家,朝中无将可派,那位韩清的父亲倒是可以……皇帝最近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但是他只是强弩之末,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来闹腾,元熙又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呵!
顾澜烟冷冷地一笑,元熙啊元熙,你还真是懂得把握最有利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