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疑惑,直到那一天,张家的宴会有消息传出来。
原来张家的女儿雪儿,曾经是大燕的郡主。
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雪儿真的出身大燕,那么她和德扬公主走得近,便能说通一切了。
可是,雪儿会是那个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吗?
雍文太子眯了眼,下巴略微抬起,嘴角一勾,笑道:“张小姐,可曾受惊?”
顾澜烟面色冷淡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若非梁王殿下及时伸出援手,雪儿如今已经葬身蟒腹,自然是受惊匪浅。”
这时候,不是都会说自己没关系,然后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么?
雍文太子蹙眉,脸色便也淡下来,笑着道:“这件事情实在是一场意外,这样吧,今天便烹煮了这条蟒蛇让小姐出气。
明灵,今日也是你太过莽撞,好好的宴会召什么舞蛇的来,无端吓坏了张小姐,还不赔礼道歉?”
高扬眸子一撇,望向雍文太子,道:“殿下,光是赔礼道歉,恐怕不足以压惊。”
雍文太子的目光在他的面上飞快一扫,眉头微皱,心道这梁王向来不问事,为何突然跑来搅合?
先是救下雪儿不说,现在还语带讽刺。
再看对方眉梢眼角隐隐藏着怒意,他转瞬即明,却道:“这蟒蛇实在是畜生,与它计较又有何用呢?”
高扬冷冷一笑,眸子里的光彩逼人:“太子何必牵扯到畜生身上,张小姐是明灵公主请来的客人,蟒蛇表演也是公主府上的,那蟒蛇牙上的毒粉总不能是这畜生自己沾上去的。
这债我不问公主来讨,倒要向谁讨去?”
“我不知道那蟒蛇的毒粉是谁下的,也许是它天生便带着。”明灵公主扬眉,“怎么?”
这简直是耍无赖了,仗着皇家的权势欺负人吗?!
张夫人的面上现出怒容,刚要开口,高扬却忽然微笑,道:“好,既然公主这样说了,那我便将这条蟒蛇抬进宫中去,请陛下观赏。”
明灵公主面色一变,一旁的雍文太子脸色亦是怪异。
高扬走到雍文太子身边,面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是极端酷寒:“这蟒蛇本是公主府的玩物,反过来咬死养蛇人不说,还天生就带着毒粉,岂不是天下奇观吗?
再者,陛下一直在寻找巨蟒的胆下酒,想必会很高兴见到这条蟒蛇。”
雍文太子仔细端详着高扬,第一次笑容变得冷冽。
从高扬继承梁王的位置开始,他便留意起了这个人,但高扬十分神秘,也十分低调。
从不曾参与任何的宴会,也不肯在秣陵多留一日,所以与他们并无多少交集。
他却不曾想到,高扬会为了雪儿出头,而且,第一次便锋芒毕露。
两人的目光相撞,各自较量,却是雍文太子难得避开了目光。
当然,他并不惧怕高扬,只是在这个时候闹到皇帝跟前去,一个张家就已经够重,再加上那边站着的陈家,还有一位如日中天的梁王,怕是明灵公主讨不到什么好处。
父皇虽然平日里不爱管事,可一旦发作起来却是十分可怖,连母后都不会为明灵公主求情的。
雍文太子看了一眼明灵公主,面色冷凝,虽然这个妹妹爱惹事,可还帮得上忙,他必须保护她。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那么按照梁王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高扬脸上不过淡淡一笑,道:“那就看张夫人需要何种补偿了。”
雪儿毕竟无事,若是让明灵公主赔命也不合适,可要求的补偿太低,闹到这样就算白费了。
所有人看向张夫人,她平日里温和的面孔此刻满是寒霜,一字一字地道:“太子倒是爽快,只是我们张家人向来睚眦必报,公主虽然一口咬定此事与她无关。
可这利息我仍旧是要讨一讨的,否则我女儿的惊吓岂不是白受了?”
“好说。”
雍文太子仍是笑,语气更是爽快,“不知张夫人要提什么条件。”
张夫人看了一眼顾澜烟,口气十分强硬:“请殿下下令,处死提议舞蛇表演的人。”
众人一愣,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这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韩文的面色更是一下子变了。
张夫人自小饱读诗书,态度变得强硬:“据梁律,卷二十犯十恶、无故杀人者、反逆,偿命。”
顾澜烟含了一缕淡薄的哀容,藏了眼底的笑容,不言不语。
如今不是在大燕,她是张家的女儿,自然要顾及张家的名誉,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名门淑女的风度。
不能和从前那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模样,这样会让别人说张夫人没有家教。
更何况,身为受害人,越是沉默越是安稳,讨要公道,有高扬和张夫人在,还怕讨不到吗?
张夫人果然被惹火了,雪儿没事,对付不了明灵公主,知道韩文是公主心头肉,便要拿韩文开刀,出一口恶气。
高扬嘴角弯弯,又道:“当时明明只是寻常的歌舞表演,文公子非要标新立异,主动提出要看舞蛇。
所有人都是听见了的。
这些俱都是属实之事,并非是张夫人捏造,所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不过分!
她都想要韩文的性命了,怎么会不过分!
明灵公主的面色变得铁青,原本的花容月貌也像是受到了影响,变得十分狰狞。
韩文是她心爱的男人,让她用他的性命去赔偿雪儿,怎么可能!
当下道:“太子,这要求实在是太残忍了!”
然而,雍文太子却不是这样看的,他的目光落在了韩文的身上。
在他看来,此人不过是一介男宠,若是用他的性命便可以平息张家和梁王的怒意,实在没什么不可以的。
顺变也卖他们一个人情,便是此事被母后听闻,她也一定会赞同。
在皇族的眼中,男宠便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明灵公主可以玩物丧志,却不可以为了一个玩物得罪张家。
他的目光向韩文扫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面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是啊,只要处死这文公子,张家便会作罢,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公主再宠爱他,也不能因此一下子开罪这么多人。
看见雍文太子冷峻的目光,韩文心头便是猛地一惊。
他太了解这些人了,因为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挡了路,毫不留情便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