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帷幔今日全都换成了缥青色,没有舞女,而是一个身穿淡青色坎肩的女子站在台上,用江南特有戏腔说唱。
唱的是她受母国所托,不惜以身作诱,侍奉敌国君王的故事。
她说,她叫“玉环”。
苏浅浅听完之后只想两眼翻白,看看哪里有西去的黄鹤,顺她一程可好。
夜夙倒听得新奇。
夜国国风开放,从不限制百姓议论朝政国事,但头一回有人编排出来的戏曲是拿朝政做背景的。
但底下的客人们觉得新奇,皆是鼓掌褒扬,发自真心的为那个名叫“玉环”的女子感到同情。
“啊呀,夜夙,你冯看了,这是瞎编的!”苏浅浅拽了拽夜夙的袖子,道:“在我们那儿,杨玉环是一朝贵女,被天家父子极尽宠爱,虽然后面的下场不大好,但也不是和情郎一起跳河殉情的啊。”
因着周围人多,苏浅浅几乎是趴在他身上,气息如兰,温温热热地喷洒在他耳侧。
“嗯?”
夜夙抬手扒下她的身子,握住她的小手不叫她乱动,却皱眉道:“你们那儿?”
苏浅浅嘿嘿笑道:“是啊,这个戏园子每每演的戏曲,都是我们那儿家喻户晓的故事。”
夜夙垂眸睨了她一眼,仿佛正在思考她的话的真假。
台上的女子戏腔圆滑跌宕,有使人声临其境之感,加上乐师手下的丝筝声声悲凄。坐在苏浅浅斜方的薛慧已经举帕掩泪了,旁边的婢女在安慰她。
今日园子的主人有事,故只演一出戏。待那“玉环”下了台子后,台下的客人很有秩序的各回各家,仿佛已经适应了这园子的规矩。
一场戏就演了半个时辰不到,如此匆匆散去,饶是魏恒也有些微恼:“这就完了?”
魏珺抱着他的胳膊,道:“将军,刚刚那女子不是说了嘛,今日园子的主人有事,所以提前歇业。”
魏恒眸底的幽暗渐渐隐去,看了看园子里的布置,顿觉十分怪异。
寻常的戏园子总是歌舞不断,大都是十足十的销金窝,哪有像这个“听香小榭”这般,等了好几日,只排了一出戏便又歇业了。
觅雪和秀秀去结账了。
成南提议道:“王爷王妃,若是你俩还不尽兴,不如去宝华楼中,那虽没有戏园子,但那儿的说书先生却是帝都中一流的好手。”
听说淳于小侯爷最近为了巩固宝华楼的营生业绩,特地去江南请了个善说书的老先生来,据说他精闻各种奇闻异事,还会讲小调,是江南远近闻名的说书先生。
几人正起身,闻言并不搭话。
魏珺却问道:“那宝华楼在哪儿?”
成南回道:“就在帝都的正阳街上。”
魏珺转头望向魏恒,低着头揪着手指,道:“将军......”
他尚在渝州的时候,便一直被养在一个大宅子里,不许外出,只有一个老嬷嬷日日陪着他。但那个老嬷嬷是个哑巴,不会陪他讲故事,也不会听他说心事。
魏珺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好不容易盼着魏恒今日心情好,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素月笑着帮腔道:“爷,反正今日你也无事,就陪珺儿好好玩玩罢。”
到底是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别给憋坏了。
魏恒本想拒绝,可素月一开口,便堵得他嘴角阖下,还是应下了:“好。”
苏浅浅也觉得不甚尽兴,于是就和魏珺一家三口子去了宝华楼。
......
......
“哟,今日倒是来了几位稀客。”
一道清浅而凛冽的声音从二楼的雅间廊道旁传下来,几人循着望去,只见淳于彧之身穿一件徽蓝色织锦瓷纹锦袍,襟领袖口上绣着兰芝花草,一双桃花眼细柔的挑着,手中摇着折扇,端的是一副倜傥雅致,风流多情的模样。
苏浅浅看着他身上穿的那件锦袍,突然想起柳青絮似是也有一件这样徽蓝色的常服,连衣襟上的暗色瓷纹都一般无二。
还说自己不认识柳青絮。
苏浅浅撇了撇嘴,一扭头又看见了从一楼掌柜的那儿刚提了一摊子酒的苏见信。
“哥哥!”苏浅浅满是惊诧,撒开夜夙的手朝他奔去。
苏见信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儒士长衫,衣摆处绣了几株墨竹,长眉若峰,身如玉树,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倾心诸付。
他不着痕迹的将酒坛子往身后送了送,口中略带惊惑,问道:“浅浅你怎么会来这儿?”
苏浅浅自然是看见了他藏酒的动作,看了看他脸上微微的窘迫,又看了看倚在二楼围栏上的淳于彧之,道:“哥哥不是自诩清流儒士,不屑与市井滑头之人交友吗?”
“这不是你锦行表哥回江北了,我颇为无趣嘛。”苏见信的眼中盛着满满的温和柔意,却道:“话说今儿早父亲还在家中念叨你,你出嫁至今还未回家瞧瞧呢。”
“......”苏浅浅顿时愣住。
秀秀跟她说过,夜国但凡嫁出去的女儿除了逢年过节都尽量不要回娘家,否则会被人说成被夫家不待见,遭人闲话的。
许是如今的苏浅浅不大和苏黎世亲近,嫁给夜夙之后便再也没提回太傅府的事,秀秀也没提。
“回,过几日就回。”苏浅浅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苏见信看向其余的几人,对着魏恒和素月颔首,又朝着夜夙挑眉,道:“几位这是?”
夜夙沉笃深邃的面孔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浅浅听说宝华楼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便想来看看。”
“哦——”苏见信拉长调子又看着苏浅浅,道:“看来我这妹妹,倒是没给王爷添麻烦。”
夜夙的手段夜国谁没听过,苏黎世从前也在家中不止一两次吐槽他的刻板肃冷,如今一看,确是对苏浅浅有着别样的情愫。
堂口的伙计笑盈盈的迎上来,看见几人气质不凡、非富即贵,苏家大公子竟还喊那个眉目冰寒的黑袍男子为“王爷”,一时间心中已有了几番打量。
“几位客官里边请!”
他说道。
楼上的淳于彧之摇着折扇,涌着寒风,开口笑道:“二楼视野极好,几位不妨上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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