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世界。
当年,男人只是一名看门小吏,受着上级的压迫,干着无聊的活,好不容易偷偷攒下点银钱,一转眼就进了春院姑娘的口袋。没办法,上无老下无小身无妻,赚的钱也没啥好干的,只能好好干了。当然这钱也不能说是一转眼就没了,至少过程愉悦,妙不可言,一哆嗦,钱就没了。
食色,性也。
那时的他只想着身下的姑娘,自然想不到多年以后,他身下是整个世界。
从一只蚂蚁成为雄狮,过程必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艰难,他为之付出太多太多,登基之后,这些付出都是要有回报的,因为他不是圣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名嫖客,只是运气好嫖对了,就嫖到了大千世界。
他差人去寻来当年春院他最喜欢的姑娘,喜欢不是因为经常温存,而是他穷,叫不起,得不到的久了,可能就变成了喜欢。战乱连连,春院早就关了,姑娘也嫁了人改了名,是她夫君帮他起的。他的夫君曾是书香门第,读过书,只是后来府中出了事,他逃到了春院所在的城,用最后的银子去春院自暴自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落魄了却也比看门小吏有钱,缘分来来去去,他搭上了香雪姑娘。
没多久战火就波及了春院的城,他跟着香雪姑娘就一起逃了。这位落魄公子别的本事没有,逃难绝对一流,带着姑娘到了乡下,靠着肚子里一点点唬人的学问,给人看相算命为生。乡下人也不懂这些,又逢战乱,总想着求神问佛保个平安,公子的生意也还不错,好歹能撑起他跟姑娘两人的小家。日子平稳了,他给姑娘重新取了个名字,莲花,在他的学问里,有句诗叫出淤泥而不染,莲花两字有着他对新生活的喜爱和憧憬。
有一天,一群锦衣之人找到了这,对着莲花姑娘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是弹指间放倒了二人,没理那算命的,带着莲花一路疾驰,穿越山川河流,走过繁华都城,把姑娘送到了男人面前。
他两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也不是爱情故事,只因年少时的求不得,才有了这一次的见面,因此也不会有什么美满的结局。
他叫人给莲花画了最艳丽的妆,换上了最华美的衣裳。
可他忘了岁月能杀人,杀了姑娘太多的年华,其实都已经杀得不能叫姑娘了。
男人皱着眉,靠着多年来练就的强壮身躯和千锤百炼的强大毅力,努力地动着,努力干着岁月。
莲花姑娘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梦回如花似玉。
他让莲花走了,从此风马牛不相及。
他也送走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期待和遗憾。
他变得贪恋权力,冷酷无情,他不相信身边所有的人,他不相信身下的这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的最高点,寒冷让他变得空虚,力量让他变得无情,他不得不用暴虐来填补自己的空缺内心。
他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站在这里,俯瞰着整个世界,就像神。
这里是向天之塔,耗费无数财力人力,花去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一点点拔地而起。他在最顶层,身下每层都有数名绝世高手为他做守卫,他早已杀光了所有亲近之人,但他用更残酷的手段操控着这些守卫,把他们变成了真正的死士。
什么叫死士?在男人眼里,就算这些人死光了,也会用尸体堵满这一层层上塔的路。
塔顶的四壁是最珍贵的“晶”制造而成,这种晶坚韧无比,同时又通体透明,在这个世界里,是神的馈赠。男人喜欢站在这里向外看去,因为周围的通透能让他看到整个大地,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沉迷。
但这一刻,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却离他远去,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出现在他身后,让他又感觉到了很多年前那种身体疲惫又身无分文的绝望。他很怕这种感觉,所以很多年前他没有守在门外,而是拿着刀走了进门。
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很无力,他能抗拒一切命运,却抗拒不了身后的冰凉,他能清晰的感到这种冰凉是他的克星。
“谁派你来的。”男人缓缓开口道。
身后之人似乎有点累了,微微喘息着坐到了地上,长剑随手放在一边,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男人皱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敢回头,因此就得面临这种折磨人的未知。
“安有亭派你来的?,不对,他不敢。”男人想了一想,又说道,“吴折西?莫林?难道是陈三元?”说了几个名字,忽然男人笑了,皱起的眉头松了开来,然后转过身,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他。
他身覆灰白斗篷,长剑在一旁,左手搭落着,右手抵着头,似乎像是睡着了。
男人有些提起了兴趣,但他不敢再继续动了,因为危机感依旧,他相信他这种多年以来的直觉。不过他可以微微靠后,倚靠着他最爱的“晶”,背后的充实感能让他缓解一些恐惧。
他决定跟坐着的他聊一会,他很久没有跟人聊天了,因为那些人都怕他,这样的聊天很没意思。但这会不同,地上的那个人不怕他,这让他可以尽情说自己想说的,并且说不定可以用言语试探出些许破绽。
“不会是他们派你来的,他们那些人都一样,都怕我,是怕到骨子里的那种怕。”顿了一下,男人若有所思,说道“你是天下人,是那些蚂蚁中的一个,来杀我拯救这个世道。”
“简直愚蠢,你以为杀了我这世道就干净了?”男人表情狰狞,眼神却无比地明亮,“世人眼中我是暴君,其实世人都错了,我根本就是在拯救世人。”
“人之活着,为温饱,但是饱了不比饿着,饱了就有力气,有力气就能想一直饱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男人的语气渐渐提高,“可世人怎么可能一直饱着,能一直饱着的只有我,因为我是皇帝啊!”
“世人想要一直饱着,不就得造反吗?所以我没收那些多余的粮食,让他们饿着,但我给他们留的已经足够了,能活着不死不是很好吗?”
“人之活着,要钱财,但钱不好啊,所以我要收很高的赋税,因为我把他们的钱都收去了,他们才能安分的待着,要是把钱给了他们,他们就不想工作了。”
说到这,男人又笑了起来,这次笑得很大声,笑得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不想工作能干嘛,干姑娘啊!”
“但是干姑娘这件事真的不好。”男人笑得眼泪都留了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不过男人也没准备让他回答,因为他太喜欢这个答案。
“爱干姑娘的人,会造反啊!”
这他的眼里,这两者有着必然的联系。
男人还想继续笑,可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一时失了神,竟然没看到地上的人站了起来。
他的脸在灰白的斗篷之下,看不见喜怒哀乐,那把长剑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剑银色,锋利,静谧,肃杀。
其实他刚才真的在休息,从塔下一层层上来,就算是他也累得不行。他是天下间唯一一名上天派来的刺客,他为这天杀尽一切罪恶。
他根本没兴趣听那个丑恶的人说了些什么,从一进入这里开始便将其锁定,然后他坐下开始休息,现在他休息好了。
他想杀之人,必杀,不动摇,不后悔,不遗憾,不想念。
他抬起手,用了一瞬的时间,出现在皇帝身后。
而后长剑悄然刺入后颈,舞动于指尖,轻轻旋转一圈。
皇帝头颅掉落,刺客消失又出现,在“晶”之外。
他俯瞰着整个世界,带着慈悲和眷恋,用他最熟悉的离开方式,离开了这场刺杀盛宴。
他跳了下去,回归世界,不见。
可惜没人欣赏的到这场属于他的无声华丽,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一人拿起剑,他杀一人,世人拿起剑,他救世人。
这就是他的刺客信条。
新书首发,这是一个我自己酝酿已久的故事。
有爱恨情仇,相逢背叛。我写不尽人情世故,只求能写出心中的那个世界。
谢谢大家观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