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到有人喊冤之事,前来查证,可有其事?”
一般老百姓哪里见到这种架势,纷纷后退,露出中间的三人——暮芸、袁氏和黄氏。
暮芸正要开口说话,袁氏就已经嚷上了:
“官兵老爷,他们林记的老板,用点心谋害了我家女儿,让我家的孙儿早早离去,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们诬告我,我们林记点心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想求县令老爷查证此事,还我一个清白。”
那领头的男人听两人都有冤屈,皱了皱眉,将两人都带走。
到了府衙,官兵将两人压在堂下。
堂上坐着的县令很是富态,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有个怀孕妻子的县令,而是新县令。原先那个县令因为及时控制了安家村的饥荒,又配合里正剿除林中的吃人野兽,还将镇子治理得非常好,在年后不久就被调离镇子,去了别去。
这个县令是新上任的,之前也没什么动静,暮芸都快忘了这县令换人一事。
那县令看着两人,厉声问道:
“你们都说自己有冤屈,那你们就都说说,你们的冤屈是什么吧?”
“县令老爷,这个毒妇卖点心给我女儿吃。我女儿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眼看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成型了。吃了她的点心,我女儿立刻就腹中绞痛,流出血来。问了沈郎中,才得知我女儿流产了。我可怜的孙儿啊……县令老爷一定要为我死去的孙儿讨回公道啊!”袁氏说着,还一边磕头,只是却落地无声。
“她女儿流产之事,与我并无干系。我的点心中都是常规的材料,只有几样滋补养生的点心中才含有药材,但并不会致人流产。”暮芸面色坦然,根本不惧。
县令听了,也点了点头。他们林记的点心,他尝过,他府上那些妻妾也很喜欢吃,并没有任何问题。
袁氏见县令相信了暮芸,挺直上身,说道:
“县令老爷,我们和林家本来就有仇怨。她定是看见我女儿来了,才故意卖给她有问题的点心,让她流产!”袁氏转头看向暮芸,目光中满带恨意,“其心歹毒,县令老爷必要严惩不贷!”
“那我也可以说,是你女儿事先服用了打胎药。之后故意跌倒在我店中,让人误以为是真吃了我的点心才出了问题的。”
县令坐在堂上,觉得事情还尚不分明,就被袁氏说要严惩不贷,心里很是不痛快。这般自作主张,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举动,让县令比较看好就事论事的暮芸。再者说,暮芸长得水灵,一双眼睛也很是清澈透亮,不像是坏人,他本想放了两人,让这事查证之后再宣两人上堂。
他正要开口,旁侧的师爷走了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县令看向暮芸的眼神稍稍一凝。
“这事情需要查证,你们的供词,我已命人写下。陈袁氏,你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你女儿堕胎一事与暮芸相关,你且回去收集证据。林黄氏,你也是如此,你们可以寻找反证,来证明暮芸的清白。”他说完,看向暮芸的目光中带着惋惜,“暮芸,你因被告有致人性命的嫌疑,需要收押。等事情明朗,如你确实无辜,我自然会放了你。好了,退堂。”
他不待暮芸再说什么,直接走入后堂。
几个官兵上来,给暮芸带上桎梏。
“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无愧于心。”
方才师爷对县令说话的情景,暮芸看见了,自然也猜到原本县令是要放了她的,但最终改了意思,就是因为师爷的那几句话。她看县令那般匆匆地离去,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算她大喊大叫,也是徒增自己的狼狈。
袁氏听了县令的宣判,很是得意,虽然一样是被官兵带走,但她看着暮芸带上刑具的样子,心中很是开怀。
暮芸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困境。
她向来都是要完成什么事情,就自己努力去做,很少寻求别人的帮助,最多就是问问他们的意见,自己再根据他们的意见进行修正和完善。像是现在这样,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隔绝在人世间之外,被动又无助地等待着别人来救助自己,真的是第一次体验。
她很是烦躁,在牢房里躲着步子打转。
暮芸有些丧气地想着,若是此刻被关在牢中的是林家的其他任何一人,即便是林锦言,她都会想尽办法,救他们出来。可偏偏进来的人,是她。就像是轮到她出牌了,她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牌一样。
这种因为无助而升起的焦躁,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暮芸失眠了。
此时,在一墙之隔的府衙里,县令正压着林锦言,想要将他关进大牢。
“暮芸是如何的人,县令难道不知道吗?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林锦言晚上回家时,没看见暮芸,就觉得奇怪,在看黄氏连灶都没起,坐在院中发呆,就更觉出了问题。
他问黄氏发生了什么。
黄氏看着他,嘴巴长了又闭,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终她被林锦言逼得急了,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前因后果。黄氏说的,都是她自己亲眼看见的,她的脑袋里很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一个也没说给林锦言听。
黄氏其实很不想说出真相。她觉得都是因为她心软,将烟芜送去了郎中那里,才让陈家母女有了可趁之机。暮芸虽然伶牙俐齿,做事情也很是可靠,但终究敌不过两个人的算计,就这样进了府衙。等她再出来,就算是清白的,林家也会被人指指点点。黄氏是个爱脸面的人,她很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也就有几分不满暮芸。
黄氏看林锦言要出门,连忙将他拉住,不让他去找暮芸。
林锦言自然是不肯的,执着地去了镇子上。
等他到了镇上,果然就听见人们都议论纷纷,大部分人已经歪曲了事实,变成暮芸当场毒害烟芜了。
林锦言听得很是生气,可他知道,现在暮芸的事情最重要。
于是直接敲了府衙门口的鼓,鸣冤。
县令见到林锦言,也是无奈。他之前曾多次去林记点心,一方面是为了给夫人买点心,另一方面,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偶尔能够看见林锦言,也知道他是暮芸的夫君。
“县令老爷,你这判决做得很是不合理。”林锦言上来,就说道,“既然证据不足,无法证明烟芜堕胎一事与暮芸相关,你凭什么收押暮芸?”
县令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暮芸今天得罪了一个连他都不敢轻易惹怒的人,他也是没有办法。
但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和林锦言说的,他命人将林锦言丢出去。
暮芸觉得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危险的危机,对于林锦言,何尝不是呢?
林锦言独自一人坐在府衙前的台阶上,他看着自己的手,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没用过。他从打猎一来,就是村中的好手,如今不过刚刚及冠,已经是村中屈指可数的优秀猎手。但,这些所谓的荣光和自豪,能够给狱中的暮芸带来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林锦言一拳砸在台阶上。
“林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林锦言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有几分面熟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
陈默暗地里狠狠扭了扭袖中的帕子,面上却很是温柔平和。
“我是那天你在林子前救的姑娘。”
陈默这么一说,林锦言便想起来了,是那个让暮芸吃醋的女子。
他冷淡地转开眼眸,目光却很是迷离。
“找我何事?”
陈默看林锦言这般冷淡,心中不忿,亮出身份来,说道:
“我是镇上富商陈家的女儿。你既然救了我一命,我自当重谢。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
林锦言听她姓陈,明知道她和安家村的陈家没什么关系,却也难免迁怒。
他本以为他们林家和陈家有些恩怨,可陈家母女到底是个女人,只会些不痛不痒的招数,闹得他们林家不安稳,但也没有铸成什么大错。他向来就是由着她们闹了,毕竟有他和暮芸,陈家母女两个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哪里知道这种从容让暮芸最终受了这样的苦!
林锦言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烟芜,也就连带着对陈默没有好脸。
可听她说愿意帮他,林锦言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可能够帮我,证明暮芸的清白?”
陈默说了那几句,除了表明自己的价值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设个陷阱,让林锦言往里钻。
她说了会“尽力”帮忙,但是这个“力”的限度,却是由她把控的。
“我可以帮你将暮芸救出,只是这样很是麻烦,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林锦言听得暮芸出狱有望,连忙问道:
“什么条件?”
“将暮芸赎出大牢,可其中要花费许多银钱。这样得不偿失,但是如果你娶了我,我家的钱自然是你家的,你想用来干什么都行,你看如何?”
陈默觉得林锦言半个身子都进了陈家了。在她看来,男人没有不喜欢钱权的,可有了钱,收买县令之类的事情,就很是简单,相当于权也有了。这样好的事情,她不认为有男人会拒绝。
可她低估了林锦言的人品。
林锦言想,既然陈默能够用银子赎回暮芸,他为什么不可以。但是按照黄氏的想法,定然是不想要暮芸顶着坏名声回到林家的。而暮芸自己,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虽然暮芸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是非观,似乎也不太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但他知道暮芸是绝对不肯背上子虚乌有的罪名的。
至于暮芸是否真的清白,林锦言自然是坚信她不会做那种低贱无耻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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