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云劝不住,只得叫了一辆马车,将人给送了回去。沈团团不明所以,俩人一道儿出来的,她又挂念着家里头,也不知道家里的院墙可是垒好了,也跟着一道儿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团团说了好些话,沈婉都不接话,沈团团也不自找没趣,索性就闭了嘴。
马车停在沈婉家的门口,沈婉苍白着脸下车,柳氏一看到沈婉这副模样,忙不迭地拉着沈婉的手,问道:“我的儿啊,你咋啦?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咳咳——”沈婉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天儿凉了,沈婉昨夜倒在地上昏迷了一个多时辰,自然给冻着了。今早沈春云要给沈婉请个大夫,沈婉死活不依,只要回家。
沈春云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沈婉这副样子回了村子里,不用想,柳氏能说出咋样的话来。好说歹说,沈婉咬着唇怎么都不肯依,就是连早点都不肯吃。
沈春云无法,只得黑着脸找了马车,将人给送了回来。
柳氏一听到沈婉的咳嗽声,就如同天塌下来了一般。“这怎么的好好的人,去了一趟城里,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沈团团原本不想下车的,但是看着柳氏夸张的嚎声,沈团团皱着眉头跳下了车,扯着臀部的伤口,让她疼咧了嘴。
柳氏原本一直盯着马车看,这会儿看到沈团团都跳下了马车,柳氏恨不得将头都伸进马车里,沈团团就站在一旁,看着柳氏撩开马车的帘子,往里面张望。
只是,啥都没有。
柳氏悻悻地放下帘子,“怎么啥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姑母捎了东西来。你姑母不是每回都会带着东西回来的?”
柳氏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沈团团。在柳氏的印象中,沈团团每回去城里,沈春云都不会让沈团团空手回来。
沈团团冷着声道:“二婶,你当小姑母家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也要起早去捡吧?小姑母也就这么一回,没往村子里捎东西,就得了二婶的埋怨,这若是让小姑母知道了,心寒不心寒?”
“我这不是也没有说啥嘛,你这小丫头就胡言乱语乱说一气。我好歹也是你二婶,是你的长辈,你这是将我这二婶放在眼里吗?”
柳氏看着隔壁的院子里吴氏已经探头探脑的望向这边,柳氏端着架子,数落着沈团团目无尊长。
沈团团也瞧见了院门外不远处的村民望向这边,沈团团知道这会儿闹起来对自己没啥好处,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小姑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升米仇,斗米恩,看来这话是错不了的。二婶若是觉得我说错了,大可以找人来评评理去。”
吴氏一听沈团团说的要找人评评理,赶紧冒了头。“这有啥事儿,我来给你们评评理。”
柳氏怎么可能找吴氏来评理,忙不迭地拒绝了,“我们自家人说说话,哪用得上要找人评理了。没有捎东西来,就没有呗,也不缺这么一点儿东西。不过就是看着小姑子发达了,对曾经照拂她家的娘家的一点儿心意。”
在柳氏看来,沈春云一家子能有今天,那就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娘家。
“我怎么听说,二婶家里头如今过得也不差,怎么就不见二婶多多地去照拂娘家了?”沈团团涨红着脸,到底是鲜少跟人吵架,又气又急又羞。
柳氏不怎地跟娘家人来往,当初得了沈家这么一大笔聘金,连一身新衣裳都没有给她做,就让她自己挎着一个包袱,走着来了沈家。也就是因为这事儿,当初说好的要退一些聘金的,当作柳氏的陪嫁,结果,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瞧见,为此,柳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没少受婆母的磋磨。
也亏得沈孝人好,要不然,柳氏说不定早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会儿沈团团提起娘家的事儿,柳氏听得格外的刺眼,笃定沈团团一定知道了些啥。“我嫁到了沈家,我就是沈家的人,死也是沈家的鬼。”
沈团团嗤笑了一声,“嘁,二婶都已经是沈家的鬼了,小姑母也是嫁出去的闺女,二婶自己做不到,怎地好意思要求小姑母。”
“那怎么能一样!”柳氏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那怎么不一样!小姑母欠你钱了,还是欠你情了?怎么地就得一辈子给你弄吃弄喝的?人家经常捎带东西回来,那是人心善,是情分,不是本分!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柳氏何曾被一个小丫头指着训,脸色铁青。“团团你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你可别忘了,得了沈春云最多东西,可是你家。”
“我当然没忘,若是忘了,小姑母给的恩情不就是喂了狗了!”沈团团斜睨了一眼柳氏,索性就说开了。
“二婶是觉得我家拿了小姑母忒多的东西,但是劳烦二婶你也睁大眼睛瞧瞧,我家往城里送的东西可有少了?就算是不值当几个钱,但是隔三差五地就往城里送。亲戚之间,你来我往,那是情分。”
柳氏是知道沈团团这张嘴不饶人,但是没想到,今天像是要撕破了脸了。
沈团团再接再厉,说道:“这回,小姑母也不是没有破费。几百文的钱都花了,给婉儿姐买衣裳了,城中最时兴的成衣,足足要了几百文!”沈团团这会儿对于沈婉也有些意见了,她虽然不知道沈婉到底在闹啥别扭,但是沈春云待沈婉真的算得上掏心掏肺了。但是听到柳氏在话里话外说着沈春云的时候,沈婉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吴氏磕着瓜子,光明正大地听着沈家的墙角,待得听到一件成衣就要几百文,倒吸一口凉气,呛了一个瓜子壳,咳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咳咳——几百文的衣裳,这衣裳是镶了金子了吗?沈婉,你那衣裳快拿出来,让我们见见世面。”
回答吴氏的,只有沈婉的低低的咳嗽声。
只是,沈婉抱着包袱的手紧了一些。
原本才江夏城里的时候,沈婉并没有觉得这一件成衣的价格是多么地贵,街上路上,甚至弄堂里,不时地都能看到有小娘子穿着这种式样的衣裳。也并不打眼。
但是等到回了村子里,这么一件几百文的衣裳,就显得格外的贵重。
沈婉突然发现,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回到这个会因为一件衣裳而哗然的地方。
沈婉不知为何,突然期待起那个吴家能应了这门亲事。
只是,一想到杨安康昨夜说的话,沈婉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人往高处爬,她没有做错什么。
沈婉下意识地,不愿意再张口闭口地“啥啥啥”的。
柳氏听着几百文一件的衣裳,也跟着肉疼不已。但是想到左右不是她出的钱,又稍稍地缓了缓。
“婉儿,你没事儿吧?这咋地好好的一个人去了城里,没俩日,咋就病成了这样?大夫怎么说?可是要紧的?”
沈团团也知道跟柳氏是攀扯不清楚的,谢过了车夫,目送了车夫走了。
沈团团抬腿要走,柳氏还以为沈团团这是心虚,猜测着沈婉这病一定有蹊跷,就连沈婉拉着她的袖子,柳氏也没有回头。
“团团,这咋就走了,这到底出啥事儿了,我家婉儿打小就是身子骨结实,没个小病小痛的,这咋一去了城里,就病了呢?怎地,还没给请个大夫瞧瞧?”
柳氏越说越来气,“我家婉儿,也是我跟他爹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这不明不白地就咋就病了呢?”
沈团团被柳氏拉着,想甩开,却人小架不住柳氏的力气大,咬着牙看着一旁作出娇弱模样的沈婉。“二婶,你家沈婉只是咳了几声,而不是哑巴了,有啥事儿你问她不就是更好的?非得让我嚷嚷着出来,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
沈团团虽然不知道沈婉到底是咋回事儿。但是多半猜测着,也不是啥好事儿。
因为在城里的时候,沈春云执意要让沈婉多住几日,请个大夫瞧一瞧,但是沈婉不肯,俩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杨安康拉着他娘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后,沈春云的脸色就更黑了,二话不说地就让杨安昌去找了马车,将人给送了回来。
沈婉还未开口,又是一阵急急的咳嗽,“娘,我没事儿,我就是怕你惦记着我,姑母也留我了,就是没留住。”
柳氏有了台阶下,自是去拍着沈婉的后背,任由着沈团团离开自家的院子。
“我怎么看着沈团团的走路的样子有些怪?”柳氏开着沈团团的背影。
沈婉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日从牛车上摔下来了,伤着了屁、股。”
“这不会留下啥病症吧?要是后半辈子都瘸了,你大伯家还不得讹上咱家啊!”柳氏心里一慌,毕竟沈团团是她让着陪着沈婉去的。
“祸害遗千年。能有啥事儿。”
沈婉的突然开口,惊得柳氏张大了嘴,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是她闺女沈婉。
沈婉也自知自己失言了,“我是气不过,团团竟然这么跟娘说话,好歹娘也是她二婶,我爹也是她二叔!”
柳氏苟同地点点头,“可不就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