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症状与服用了薛南烛药物的荣心悦二人何其相似,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朱雪槿才大着胆子把这活计揽了下来,总算也是给向昆仑与阳寒麝两人个台阶下。薛南烛很认真的思考着朱雪槿的话,半晌,她才回道,“若是胃部恶疾,胃脘痛的话,可分为很多情况,包括寒性胃痛、食积胃痛、血瘀胃痛、阴虚胃痛、气滞胃痛、热性胃痛、气虚胃痛。”
“这几种如何区别呢?”朱雪槿认真的想了半天,向昆仑倒是也没有详细的对她描述具体问题,只是说了,他的这个疾病,在几乎所有的大夫口中,都已经到了晚期,唯能续命,怕是也太长不了了。
薛南烛煞有介事的摇着头,一字一句道,“寒性胃痛者,时常感受胃部厥冷,或受寒即发,或遇寒剧痛,或泛吐清水,或喜暖喜热,或四肢发凉,舌苔白。总结下来,该是抗拒一切寒凉之物,喜热。”
见朱雪槿懵懂的点头,薛南烛笑笑,继续道,“食积胃痛,便是所谓的伤食胃痛,患有此症者,常常暴饮暴食,饮食自倍,长期以来,使得胃气受损。”
这一点,朱雪槿倒是可以确定;她很快便摇摇头,对薛南烛道,“向叔叔不会是这一种,他看起来并无暴饮暴食的习惯,他的生活应该很规律。”
“那么下一种,血瘀胃痛,患此症者,多数胃部溃疡,是因血行不畅、胃络瘀阻所致。往往胃脘制痛,疼痛有定处而拒按,食后更加明显。听闻姐姐刚刚所言,这位向叔叔,应该会有此方面的问题,但却不止这一方面。”
“唉。”朱雪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南烛,我还记得你说过,有一种怪病,名为心病,正因为心中有着一直解不开的抑郁,所以才会至此。我觉得,向叔叔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的胃脘疼痛可能只是表面现象,他最大的问题,还是心病。”
这一次,轮到薛南烛懵懂的颔首了;朱雪槿见状,苦笑一下,摸摸她的头,道,“你继续说。”薛南烛这才接着道,“至于阴虚胃痛者,多表现为胃部嘈杂疼痛,反酸、口干、舌苔少或无舌苔;气滞胃痛者,常觉胃部胀痛,并连及两胁,发怒生气后疼痛加剧,嗳气频作,舌苔薄腻;热性胃痛者,常觉胃部有火烧灼热感,或痞胀饱满感,有时伴有口苦口干,或口臭,舌苔多黄;气虚胃痛者,表现为胃脘隐隐疼痛,按之痛减,进食后疼痛科缓解,饥饿则痛发,舌淡苔薄。”
“或许,向叔叔是多症齐发吧。”朱雪槿遗憾的摇摇头,又带着些期盼的对薛南烛道,“那南烛你可有好的方法?平常大夫不行,你可是薛神医之女,本事不可估量,你该是有法可循的吧。”
朱雪槿这样的夸奖语气,加上期待的目光落在薛南烛身上,让薛南烛又兴奋又有些娇羞的低垂下头,对着手指道,“唔唔……南烛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对于这样的胃疾,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医书上讲,除了服用药物外,饮食治疗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尽管起效不及药物快,却是治标治本的。比如胃寒痛病患,适宜吃温胃散寒的热性食物,比如鸡肉、雀肉、牛肚、草豆蔻、桃子、杨梅一类,但绝对要忌用油腻荤腥之物;热性胃痛者,应以清凉蔬菜食物为妥,比如说柿子、萝卜、麦门冬、茼蒿、黄花菜,这都很合适;气虚胃痛者,最适宜的就是各种米类,比如说性温味甘、具有补中益气的糯米和粳米,熬成米粥,日日早膳服用,会得到最好的效用;阴虚胃痛者,适宜服用蜂蜜、乌梅、枸杞、牛奶、羊奶一类,气滞胃痛者适宜服用柚子、葡萄、荔枝、冬瓜、芹菜等,食积胃痛者适宜服用佛手柑、萝卜缨、谷芽等,血瘀胃痛者,适宜服用藕、山楂、猴头菇等等,这一类的分别会有很多,待见到向叔叔,我会就他的病情,专门为他安排药膳。”
“这一方面,你最专业,我都听你的,”朱雪槿对薛南烛倒是一百一千个放心,毕竟这个与她出生入死、一直粘着她的小姑娘,她也是极欢喜的,“如今只望曾经帮向叔叔瞧病的几个都是赤脚大夫,并不懂得真正的医理吧。”
“南烛至今,最最愧疚的一件事,就是……”薛南烛忽的拉住朱雪槿的手,认真的望着她,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之中,闪烁着的尽是悔意与惭愧,“当奋武将军性命危在旦夕,姐姐哭着要南烛一定保住他的命,可南烛没做到。这一件事,一直困扰着南烛,一直让南烛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这样才能仰起头站在姐姐的身边,做姐姐的保护神,可以让姐姐……不再哭泣,不再失去重要之人。这一次,南烛绝不会让姐姐失望,姐姐放心,这位向叔叔,南烛一定会想尽办法医好他,赌上我爹爹的神医之名!”
“不需如此,傻姑娘,”朱雪槿疼爱的将薛南烛搂入怀中,一面摩挲着她的长发,一面道,“天瑞哥哥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也知道就算是你爹爹在世,也无法把他救回。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只是这一次向叔叔的事情,的确要好好拜托你了,毕竟……我与向叔叔是有着一个约定的。”
尽管朱雪槿一再说了不关自己的事,可这对于薛南烛而言,已经是一个心病;在荣天瑞一事过后,她更加认真的研究钻研医理,从前,她是为着自己的身子,而如今,则是为了守护朱雪槿的笑容。告别朱雪槿之后,回自己营帐的路上,薛南烛还在想着,薛明世层对她讲的,关于胃部疾病药膳的谆谆教诲,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如今回响在脑海之中,就好像薛明世那么温柔的笑着,一面抚摸着她的头,一面声情并茂的对她说一般。
胃病患需多休息,不食冷,喝盐水,忌喝糖水以及多食易消化食物,饭前可适当喝几口汤或温开水,但不宜过多;夏季该多食一些微补的药膳,如淮山、薏米、茯苓、白莲、红枣等,多喝淡盐开水、米汤、绿豆汤、西瓜汁;宜食芦荟,芦荟是苦味的健胃最佳膳食;宜食圆白菜、茄子、金针菇、葡萄,有助于消化;多食火龙果,火龙果可对胃壁起保护作用;宜食鲢鱼,脾胃虚弱者,水肿、咳嗽、气喘者,尤其应多食鲢鱼……
薛南烛还在回忆着的工夫,营帐的门忽的被推开,高品轩端正的立在外头,这可是吓了薛南烛一跳。正准备起身问安的工夫,高品轩倒是先行开了口,直入主题道,“想必雪槿姑娘已经将事情说与你听,如今他人已在营中,你速速与我一道前往。”
“那……姐姐呢?”薛南烛并不太喜欢与高品轩或者阳寒麝独处,毕竟这两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便很吓人,充满了威慑力,与他们在一起,薛南烛总觉得自己身上满是压力。
“雪槿姑娘已经在大皇子的营帐之中候着了。”高品轩一面说着,一面走在前头,倒是没有丝毫等薛南烛的意思;薛南烛倒是有些焦急的背上了行医箱,离着高品轩十几步的距离,一路小跑的往阳寒麝的大帐而去。
而如今的大帐之中,氛围十分奇怪;一来,阳寒麝与朱雪槿全数没有想到,向昆仑的动作竟这样快;他抵达营帐之时,尚带着李治,如今,李治拿了安置费,已经告辞,他因朱雪槿的允诺,没有离去,而是默默在此等候薛南烛的到来。气氛简直冷到了极限,朱雪槿得到阳寒麝的通知时,也是一脸的惊异,如今见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带着些尴尬的笑意,对向昆仑道,“想不到向叔叔行动如此之快,偌大个山寨,这么快就因向叔叔的一句话而……”
“这山寨当初便是因我而起,如今,我不愿维持,又愿意安置所有人,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向昆仑说的理所当然,只不过自从知道了敬妃之事,他的语气之中就难免都带着几分悲伤之意,无论说什么,似乎都带着些说不出的哭腔,这让阳寒麝不胜其烦。
“我已经与南烛说与,待南烛来了……”
朱雪槿话还没说完,阳寒麝已经不耐烦的接上,“你便赶紧带着他回你自己的营帐,这本就是你的允诺。”
“是,大皇子。”朱雪槿对着阳寒麝拱手恭敬答是,而一旁的向昆仑,则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阳寒麝,不知在想什么。
只不过就是这个眼神,再度激怒了阳寒麝;他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向昆仑,自打知道了他与敬妃曾经的那些事情,他简直是多看他一眼都想杀了他;如今,他那般看着自己,自然让阳寒麝的愤怒已经抵达顶峰,“你这般是何意思!”
“大皇子莫要震怒,我只是想从你的脸庞上,看出当年公主的样子。太久不见了,真的太久了……”向昆仑说着,连连摇头,眼眶湿了又湿,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
“你少痴人说梦,滚,立刻给我滚!”阳寒麝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马上就要爆炸了;朱雪槿见状,忙拉了拉向昆仑的衣袖,后对着阳寒麝拱手道,“雪槿与向叔叔这便告退。”一面说着,一面把向昆仑拉出了阳寒麝的营帐。
才一出门,正好与高品轩、薛南烛撞了个正着;高品轩愣了一下,从门口瞧见阳寒麝那张难看的脸色,也猜出发生了什么,对着朱雪槿拱拱手,他没说话,直接进了营帐;朱雪槿拉着一脸呆呆的薛南烛,向自己营帐前行的工夫,对向昆仑介绍道,“向叔叔,这位便是薛南烛,您唤她南烛便是,日后,她会好生医治您的。”
“大皇子这股子倔强的劲儿,当真是像极了公主。”朱雪槿的话,向昆仑似是一句都听不进,反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面上时而有悲色,时而有喜色,不过还是悲色大过喜色,“公主从前,偶尔也与我这般发着脾气,不过她总归是讲道理的,这一点,大皇子似乎……有所欠缺。”
“大皇子是大皇子,敬妃娘娘是敬妃娘娘,虽然是母子,但毕竟是两个人;他们生长环境不同,受过的教育不同,身边的人不同,性子上终究也会有诸多不同。”朱雪槿见向昆仑既然递不进去话,也唯有在一旁这般附和着。
三人抵达朱雪槿的营帐之后,由士兵们给加了一个厚实的地铺,向昆仑平躺好之后,薛南烛才跪在一侧,合目,蹙眉,帮他把着脉;半晌的安静过后,薛南烛睁开双眼,还未开口,向昆仑总算是注意到了薛南烛,这才开口道,“小姑娘,你看起来不过十岁,对医术的研究会比那些老大夫深刻吗?”
薛南烛笑笑,倒是未因向昆仑这样的鲁莽而有丝毫不悦,她开口,依旧是细声细气的,道,“南烛从小身子极差,爹爹为了南烛,辞去了太医院的官职,带着南烛走四方,试草药、吃草药,写医书,这些,南烛都在一旁学习,半分没有怠慢过。可能南烛的医术尚浅,但是对于一些疑难杂症的研究,却是不会比那些叔叔伯伯们差,这一点,还请您安心,且相信南烛。”
向昆仑似乎对于薛南烛的回答相当满意,他颔首,总算是露出了些慈祥的微笑,“小小姑娘,已经有这样大的本事,日后一定了不得。信,我必须信你,就凭你刚刚这一番话,我向昆仑的命,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