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逸见杞子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剑,就说:“好了,我看完了,杞子,这把剑送给你了。”
杞子迟疑道:“可是,茉莉说,这是你妻子的剑,我不能要。”
玫逸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吗?拿着吧,瑟琳娜的剑多得是,不差这一把。再说了,我并不擅长用剑,对我而言,提升十分有限。”
杞子兴高采烈地接过失而复得的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碧姬赌气道:“我也想要!”
玫逸爽快道:“没问题,回头让星辰打造个两千把,给北城军分一分。”
星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千把?你倒挺会慷他人之慨。你知道瑟琳娜的这把剑造价是多少吗?
就在几人说话时,贝蒂的姐姐骑马而来。她跳下了马,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贝蒂道:“精灵王国真的存在,一切都不是梦。”
贝莉娅道:“我说过的吧?一切都不是梦。好了,既然这样,玫逸,你就赶紧带着贝蒂回去吧,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你的家人担心。”
玫逸问:“碧姬、茉莉、杞子,你们回去吗?”
碧姬一愣,随即道:“玫逸,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是王国的军官,是奉命过来勤王的,而你并不受此拘束,可以随时离开。”
玫逸道:“那就是了。贝莉娅,你也别再说让我带贝蒂先离开的事了,贝蒂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贝莉娅爽快道:“嗯,我不再提了。我们的战士侦察过了,附近没有小兽的痕迹。大家请早点休息吧,恶仗到来之前,储存好体力是最重要的。贝蒂,你应该想留在你哥哥这边吧?那就留着吧。”
贝蒂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玫逸和贝蒂一起坐在横卧在大地上的树干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灿烂的星光如同纱帐,柔柔地笼罩着人间。
贝蒂说:“哥哥,能给我讲一个星星的故事吗?”
玫逸道:“可以啊。”
王廷里的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玫逸说:“贝蒂,你知道吗?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就像沙滩一样,但其实都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在一起的,都在不停地运动中。星光运行的速度大概是三十万公里每秒,听上去很快吧?但宇宙之大无穷无尽,有些星光旅行了几十万、几百万年前才被我们看见,发出这些光的星星可能已经死了。”
王殿里,好几个人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瑟琳娜掏出手帕,擦拭着嘴边的水,恨恨道:“这个大傻瓜,跟小姑娘乱说什么呢?这么好的气氛全被破坏了!”
玫逸接着说:“星光穿越过千万百年的时光,与我们见了一面,之后,还要一直孤单地在宇宙中旅行着,直到某一天,彻底消失。”
“贝蒂,你知道吗?哥哥来自一个叫做蓝星的星球,父母只存在于小时候的记忆中,就连脸长得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后来,蓝星陷入了剧烈的动乱,玫美姐姐收养了我,也收养了一个叫做玫爱的小姑娘。”
贝蒂认真地听着玫逸的话。
“玫爱身体不是特别好,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度过,羸弱、美丽、善良、孤单,并不是很容易接近。我们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熟络起来。下面的事情,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听听就好了,尽量什么都不要问,行吗?”
贝蒂认真地点了点头,“哥哥,我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
玫逸仰望星空,道:“过了好几年,玫爱告诉我,她不是人,而是‘神’。”
贝蒂和王殿中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谁都以为玫逸在胡说八道。
贝蒂一下子就信了。
玫逸道:“很难相信,是吧?可这就是事实。我所在的时期被称作人类的‘黄昏时代’,人类的祖先创造了无数的辉煌与奇迹,却释放了心中的恶魔,肆意地掠夺蓝星的资源,破坏环境,蓝星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终于有一天,人类决定要逃离了。玫爱,就是人类创造的‘神灵’中的一个。”
玫逸道:“我问过玫美姐姐,玫爱为什么会被送到我们家,玫美姐姐从来没有回答过我。不过,我慢慢也从玫爱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神灵,都是男女成对的。玫爱是用生物技术直接制造出来的,我知道你听不明白,简单点说,她是人类,但不是父母爱的结晶,只是技术的结晶。”
“后期,人类资源越发匮乏,打算采用更加经济的方式来创造‘神灵’,就是直接对人体进行基因改造。经过改造的人类不会变老,不会死,而且拥有各种奇妙的能力,承载着人类开始直立行走以来数百万年里积累的智慧。”
贝蒂突然道:“哥哥,你就是以这种方式创造出来的‘神灵’吗?”
玫逸笑道:“我不是,我这么笨,怎么可能是什么‘神灵’?你知道玫爱为什么不愿意理我吗?第一,我在她眼里太笨了;第二,我原本就是要与玫爱配对的‘神灵’,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遥远的星球,我们将带着无数人类的胚胎,到新的星球上繁衍,延续人类文明。‘救世组’送她来我家,就是为了和我培育感情。想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喜欢我,还为此恨上了我。”
王殿里雅雀无声,瑟琳娜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玫逸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再后来,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父母都是‘救世组’的科学家,‘救世组’是一个竭尽一切力量来延续人类文明的组织。他们设计了几种救世方案,全部以失败告终。‘造神计划’就是我爸爸和妈妈的心血,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爸爸妈妈制造出玫爱后,被失去意识的玫爱无意中杀死,‘造神行动’被彻底禁止。玫爱却被我父母的学生——玫美姐姐保护了起来。”
“玫美姐姐收养我,是为了将我改造成与玫爱‘配对’的神灵,之后再用飞船将我们送到几百光年外的一颗星球,延续人类文明。她对我说出这个计划后,我拼命反对,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后来,在玫爱妹妹的劝说和威胁下,她最终放弃掉了这个计划。”
贝蒂轻声说:“哥哥,玫爱姐姐……她爱上你了,对吗?”
王殿里,一个个目瞪口呆。
玫逸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后来,人类中的一些懦夫袭击了救世组,抢走飞船逃走了,并破坏了其它飞船,防止有人追击他们,这些混蛋的举动造成了蓝星世界岛防护罩的损坏,大批人类死亡。救世组动用了整个世界岛的资源,只造出一架飞船。他们怕生变故,无法再等待,玫美姐姐坚持要立即把我和玫爱送到另一颗星球去。我害怕了……躲了起来……很没用,是吧?”
贝蒂握住了玫逸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玫逸说:“玫爱的‘离世’并不是去世的意思,而是离开这个世界。她一直在等着我,我却不辞而别了。看到她的飞船离开世界岛,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玫美姐姐转达了玫爱留给我的一句话——纵有光年之隔离,纵无再见君之日,惟此爱永恒不变。”
说到这里,玫逸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太害怕了,太没用了,我根本不敢想象离开蓝星之后的生活。我的祖先生活在这里,死在这里,我的父母生活在这里,死在这里。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才是我的命运。”
“可是,我却完全忽略了玫爱的感受。我心里清楚,虽然她从没有问过我,可心里一直相信着,我会和她一起离开。我无法想象,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该如何排解寂寞、孤独与恐惧,在一个陌生的星球该如何开始。”
“来到精灵王国后,我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玫露可杀死,可是却被洛洛琪姐姐救了下来。我在神殿里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平复了心情,后来洛洛琪姐姐给我写了推荐信,推荐我到花灵学院去读书。我渐渐地忘记了这些事,重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羁绊,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爱人。”
贝蒂轻轻拍着玫逸的背:“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
玫逸道:“你知道吗?绮罗为了不拖累我,打算一回风之地就立即结婚,在卡洛琳她们的帮助下,我总算挽回了绮罗,没有铸成大错。岳母大人对我说了一句,你当时要是留绮罗一下,这一切波折都不会发生,两人都不用这么痛苦。这句话让我想到了很多。”
依文洁琳擦了擦泪水,心道:这句话怎么了?
玫逸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哭着说:“当时,我还有第二种选择。若是当时我主动挽留玫爱,她一定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彼此都不用再伤心。我不是什么都做到,而是什么都没做!我没有为爱做出一丝丝努力!我本以为在这个世界自己会变好,岳母大人提醒我后,我才知道,自己依然那么糟糕!”
说到这里,玫逸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道:“本来,知道自己来到亚人王国后,我真的觉得万念俱灰,现在想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过去的事情,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玫爱曾和我说过,她到了新世界后,会带着自己的孩子们打造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世界里要有所有我给她讲过的那些故事中的元素——魔法、精灵、妖精、亚人、巫女、仙女、女神、魔物、剑士、勇者、龙、凤凰、世界树、国王、王子、公主、美人鱼、丑小鸭……”
“虽然非我本意,我也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现在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个世界,自然有这个世界的英雄们去塑造!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勉力守护好身边的人。”
贝蒂擦了擦泪水,轻声道:“哥哥,感谢你和我说那么多。”
玫逸道:“贝蒂,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有些话,我真的没法和别人说。在精灵王国,我是公主的老师,是镇守一方的领主,说这些话只会让人笑话和轻视。好了,很晚了,早些休息吧,熬夜是女人美容的天敌。”
玫逸摸了摸贝蒂的头发。两人离开后,玫逸看着茫远的夜色,轻声道:“玫爱,我面前的星星,会不会有一颗是你的呢?我爱你,但实在无法赞同救世组的‘星空家园’计划和‘造神运动’,蓝星明明还在,我们明明还有数十万人口,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重新开始呢?”
国王长叹道:“虽然我不太听得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也大概知道,大家早就没有勇气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