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先锋迅速地将手伸到孟浩面前,充满了老姑娘遇见媒婆般的快乐:“不然,我这个表不仅有闹钟,还有计数器,酷吧,呶,我算给你看。”
“不错,要多少钱?”
“我在Y县没见到有卖的,我估计南京要100多,你知道在厦门要多少?才35块。”
这让孟浩很吃惊,倪先锋很神秘地向他解释了巨大的价格差异是因为走私。孟浩刚听到走私两字时有些恐惧,觉得那是犯罪,沿海地区的倪先锋不给他喘息瞬间,迅速转述那些流传在沿海地区因走私而发财致富的故事,为了增加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的可信度,他将主人公都换成了他的同学、学长或者其他周边的人,譬如食堂里那个令他讨厌的打菜工就让他安排成被警察打死的走私者。巨大的利润引发的诱惑如台风一般瞬间将两个初入世年轻人的罪恶感吹的无影无踪,两个年轻人开始讨论这场生意的可行性。第二天两人就去南京的电子市场进行了市场调研。普通数字型的电子表零售价是80左右,带计算器的高级电子表零售价是200。通过3天的调查沟通,他们与珠江路上一家电脑公司、大行宫附近两家电子器材店谈成了口头协议,他们愿意以30元与70元的价格进他们的两种电子表。两人在孟浩的宿舍里进行了周密的策划,为了股份分配更合理,孟浩还去图书馆借了两本这样方面的书做参考。
开学后的第一个晚上,孟浩开始吹嘘他的贩表计划。第一遍大家似乎没听懂,走私倒是都听明白了,老大第一个反对,理由自然很充分。到后来计划推广变成了道德辩论,孟浩怕跑题太远,只好先撤退,蒙上被子表示投降。第二天他想应该调整推广策略,阚枫看上去容易被争取,他是JS老乡,对老大的说服力不大,只有策反了老三老四,然后再联合策反老大的成功率就会很高。老四朱雄兵昨晚就对孟浩的计划很感兴趣,走私两个字既让他恐惧又让他兴奋,刘洪涛与孟浩在激辩罪恶与财富,反而让他增加了对财富的认识与渴望,当孟浩与阚枫拉他躲开老大开会时,他的豪情立刻顶到了天,他表态即使老大反对他也一定要参加。晚上四个年轻人用被子蒙着门,床单挡上窗户,关了灯,召开闻声不见面的交心会。老大并没能作长时间的反对,他的情商指挥他在后果暂不能完全预见的情况下要学会与大多数人妥协,何况还有金钱的诱惑及成功的刺激。方向统一了,就该讨论行动方案了:股份制从理论上并不难懂,大家也一致认为是公平的;第二步是筹款,四个人目前也就能凑到600元左右,孟浩建议要凑足1000元,要不效率太低,但他禁止大家再拉新股东,其他三人决定去找老乡借钱;从安全角度考虑,孟浩建议派个人同行,老四第一个跳起来,经过讨论,大家决定派老大一起随行。
散步时孟浩向王芳提起了厦门贩表的事情,他本期待王芳充满激情的崇拜反应,结果是冰冷的水淋个透心凉。
王芳说;“且不说你学生的身份,走私就是违法的,甚至是犯罪。这件事你不能去做。”
“没这么严重,倪先锋说他们那里做这样的事情多了,很多人都发财了。”
“还有很多人坐牢了呢,他有没有去数过。”
“王芳同学,你这么看啊:我就是去厦门海洋学院看看同学,顺便带点地方特产,譬如便宜的电子表回来送人,送不掉的呢就去市场上卖掉。这样就顺了吧,不存在走私啊违法啊等严重后果了吧。”他觉得这套理论很有创新,说完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你少来,典型的偷换概念。电子表是厦门的特产吗?如果不是因为走私能比南京便宜那么多吗?你别钱没赚到,被警察抓了,人财两失,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怎么和你兄弟姚建国说?”
孟浩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肯定不能达成一致,只好撤退:“好吧,我回宿舍和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尤其是你说的风险问题。你先回去吧。”
王芳看着孟浩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一排法国梧桐后,茫然若失。
孟浩想了一下,决定去找董雁。
果真如他想,董雁很支持“贩表”行动,她决定借他500元,条件是她也去厦门。问题总是解决一个发生一个,哄女孩是孟浩特长之一,他说这次以生意为重,去了也没时间玩,夏天已过,不能下海了,不如多挣点钱,明年暑假请她去。董雁倒也讲理,临走前说:“我也就是这么一激动。看你油嘴滑舌的,早知道不带你加入演讲社了。还明年带我去下海?那你的芳芳小姐怎么办。”
孟浩真想给她个拥抱。
刘洪涛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左手过一会就要插到裤子口袋里,停留一会才拿出来,好像拍冷,尽管后天才是国庆节,坐他边上的孟浩闭着眼听着他的随身听,显得很意,过道上来来往往的旅客总会碰撞他的肩膀,有时甚至会碰到他的耳机,他一样悠然自得。刘洪涛掏来掏去的动作终于让他烦恼了,他摘下耳机凑着刘洪涛的耳朵说:“老大,你不要这么频繁地检查口袋里的钱包,这样反而会引起小偷的注意。”说道小偷,刘洪涛更紧张了,他小声问:“老二,你说我们这节火车上会有小偷吗?小偷什么样子?你们总说9路车上小偷多,但没遇到过呢。”
孟浩拍拍老大的腿:“这样吧,我们轮流值班,你先睡会。”
“那行,可你值班时不能总闭着眼听歌啊。”
“知道了,你的位置靠窗呢,安全的很。”
第二天上午倪先锋带他们转了转鼓浪屿,站在日光岩上,倪先锋指着远处的小岛说:“看,那些小岛就是台湾的。”
“我们的手表就是从那里走私过来的?”
倪先锋捂着孟浩的嘴说:“小点声,你想把警察招来呀。”
下午倪先锋的厦门同学带着他们骑了近两个小时,路上经过了三次陌生人的盘问,到了一个下村庄,同学对他们说:“就这里了,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跑。”
气氛紧张了,孟浩问倪先锋:“不是小渔船偷运的吗,怎么不在海边呀。”
倪先锋说:“我们没资格从渔船拿货,他们也不会信任我们,我们只能从二道贩子手里拿货。”
刘洪涛说:“那这里拿货要比渔船拿货贵吧。”
倪先锋看到同学出来了,急忙跟刘洪涛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同学说:“他们只让一人进去,你们派谁?”
孟浩说:“钱在我这,我去。”
同学说:“进去后不说话,不讨价还价。”
“那我怎么知道拿多少货?拿些什么货?”
“你把钱给他,他给你货,给多少你就拿多少。”
刘洪涛忍不住了:“岂有此理,这样不公道吧。”
同学看看倪先锋:“老倪,如果不做我们赶快走,别一直停这里,不好。”
孟浩拿过刘洪涛身上的帆布包对同学说:“走。”
两人穿过一个巷子,一辆摩托车冲过来,车手的大墨镜几乎挡住了他一边脸,墨镜男带上他们绕了一会,到了一间四面走光的茅草房前,旁边停了两辆摩托车,房间里有三人,几乎都黑黑瘦瘦,看上去不是很凶恶。同学对孟浩说:“拿出来。”
孟浩将钱递上去说:“一共一千五。”
收钱人没理他,点完后跟高个子说了几句孟浩听不懂的土话,高个子又对第三人说了几句土话,第三人拿过孟浩手里的三只包走到外面,点钱人和他一起从摩托车里掏表往包里装。孟浩一看急忙问:“怎么没有包装?”
第三人停下手里的话,对着孟浩几句土话,语调和表情合证他很愤怒、很凶恶。同学急忙走到高个子出,有时一阵叽里呱啦的土话,看着很着急,在讨好着什么。高个子朝两个装卸工挥挥手,示意他们加快动作。同学接过包,拉着孟浩的手说“快走”,两人急急忙忙坐上了墨镜男的摩托车。
快到校门前,同学停了下来,倪先锋让孟浩付一百元给同学,看着同学骑车走后,还是迷糊的刘洪涛问倪先锋这算什么回事?
“这是信息费。”
回到宿舍,点了一下数量,普通数字表80块,12块带计算器的高档表,倪先锋说:“他们也没算坑我们。现在我们要考虑怎么伪装这么多表了。”
倪先锋找了四床薄被,他铺开一床被,将手表摆好,用过针线固定,再用一床被覆盖,后缝好,卷起来塞到蛇皮地里,然后再用另外两床被子重复一遍。他对他们两个说:“主要是火车站有警察查,上车了就没事了,我明天买了站台票先进去侦查,我估计这几天放假,车站人多,警察也没空查这些。”
火车站广场上全是人,警察和武警也不少,三人倍感紧张。倪先锋一个人去买了张站台票,转了一会才出来。他对他们说:“你们千万别说自己是学生啊,有警察问就说是来打工的。”说完他还将他们的头发揉乱了。
两人似乎都是福将,在倪先锋的带领下,顺利上了火车。火车启动了,两个年轻的打工者也长吁了一下,好像是他们推动了火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