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刚散,应天府尹曹家豪曹大人便立马回了府中准备了厚礼前去探望礼部尚书柳老大人,作为一个在天子脚下与虎为伴的大官,他有着足够灵敏的嗅觉和政治觉悟,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去做什么事情,陛下下令将李二河杜文琪两位大人降职查办,意向便已经很明确了,可这个时候他去巴结小王爷殿下,又显得太过于突兀,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与小王爷殿下交好多年的礼部尚书柳大人登门致歉,利用前些日子在衙门里的事情,与柳大人处理好关系,继而借柳大人这条线投奔到小王爷昭天命的阵营之中,丝毫不显得做作而且自然。
曹家豪曹大人深深地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自豪,而且说干就干,下午的时候,他的前脚便已经踏入了柳府的门槛。
只是当他踏入柳府大门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朝廷之中的聪明人,远远不只有他自己,此时的柳府的热闹程度简直已经堪比东城的菜市了,而且来来往往的,还都是朝廷里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礼部侍郎在场也就算了,毕竟都是礼部的官员,可是六部之中除了工部之外的其四部的官员们,竟然也全都在内,曹家豪一看就傻了眼,急忙一一上去给各位尚书大人行礼,然后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老爷子称病躺在床上,诸位大人只能将礼物摆满了正堂,一个个的进去探望,几位尚书大人都还在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曹家豪呢。
其实曹家豪心中清楚,这是老爷子在故意摆道呢。柳老大人平日里虽然贵为礼部尚书,可府中可曾像今天这般热闹过,早不热闹晚不热闹,偏偏是在这个关头热闹了起来,柳老爷子哪里会猜不出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来的。
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柳大人也不想拂了百官的面子,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幅场景。
与柳府的熙熙攘攘不同的是,大皇子的庆王府如今确实门可罗雀,十分冷清。
傍晚时分,一个少年来到了庆王府。
那个少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纨绔之气,面容稚嫩,正是当初在星夜学院门外曾经与陈临辞起过冲突的杜子腾。
杜文琪大人刚刚收拾好细软带着家眷离开了应天城,他便得到消息离开星夜学院一路来到了大皇子殿下的府中。
湖心亭外风景依旧,九龙湖水清澈依旧,大皇子的容貌俊秀依旧,可是却再也做不到像前些日子那般如此轻松写意了。
杜子腾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殿下,您可要为李伯父和我父亲做主啊,工部是您的得力助手,就这样被陛下给清理了,杜家和李家倒是没什么,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一下子付诸东流了呀。”
大皇子昭天意看这亭外的景色,有些心烦意乱,他实在不想见到这个纨绔子弟,作为大楚国的皇子殿下、工部的实际操控者,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名叫杜子腾的年轻人,也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应天城里做过些什么,他有些瞧不起这个家伙,心道杜侍郎为人如此圆滑通于世事,怎么就生出来了一个
这么纨绔的儿子?
但他如今却也不得不见这个让他感觉到讨厌的人,因为杜大人和李大人已经不在了,工部被连根拔起,而且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于突兀,突兀的让大皇子感觉有些措手不及,李二河与杜文琪离开京城的时候,自然不敢来见大皇子,不然让陛下知道了,怕是还会加上一个党争之罪,说不定连大皇子殿下都会被牵扯进来。
尽管心中有些厌恶,但昭天意还是很好的将这份情绪给隐藏了起来,他挤出一抹微笑,看向跪在地上的杜子腾,尽量用和善的语气说道:“子腾,你先平身,有什么话,坐下来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杜子腾心中一暖,急忙起身谢道:“全听殿下您的。”
昭天意沉声说道:“听说,父皇下了旨意,将李二河大人降成了阳谷郡郡守,将令尊杜大人降成了富阳县令?”
杜子腾丧着个脸哭道:“是啊殿下,我父亲可是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就这么被贬做了七品芝麻官,陛下这一手,干的是真狠啊!”
昭天意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方才喃喃说道:“子腾勿忧,等将来我继承了大统,一定将你父亲和李大人都调回朝廷,爵加一等!”
杜子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再怎么纨绔无能,也能听得出大皇子殿下的言外之意,所谓的继承大统之后一定将父亲和李大人调回来,也就是说继承大统之前什么都做不到了,作为工部侍郎大人的小少爷,杜子腾一直都很喜欢给别人画大饼,但却并不喜欢吃别人画的大饼,此时的他很想发火,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也只好将心中的火气给压下去了。
我父亲都是因为你所谓的天下大计才被陛下贬谪的,你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天天做着当皇帝的美梦呢?
杜子腾站起身来,给大皇子殿下端茶施礼,然后笑道;“谢殿下关心,子腾还有些别的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也不待大皇子殿下说话,转身便离开了庆王府。
“啪!”杜子腾前脚刚走,大皇子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愤怒的骂道:“去你他妈的杜子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给本殿下摆脸色!要不是看在你被贬谪的老爹的份上,老子当场就他妈杀了你了!”
前面还知道自称本殿下,后面就开始称呼自己为老子了,从此便可见大皇子殿下已经愤怒到了什么样子的地步,只是再怎么愤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便要找办法去解决,所以昭天意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便是陈临辞。
于是他招呼不远处守候着的游船上的管家过来,吩咐道:“去,将执戟郎程子豪给我请过来。”
......
......
看到庆王府的管家走过来的身影,程子豪的心中没有紧张,没有惧怕,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负面情绪,有的只是如释重负的一种解脱。
工部尚书李二河大人与工部侍郎杜文琪大人被贬的事情,他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在皇宫内
当值,所以自然也都已经知道了。
他最近的日子过得真的很烦,他知道自己的头上一直悬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却不知道那把大刀什么时候砍下来,这让他十分难受。
大皇子终于来找自己了,不管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至少是生是死该有个痛快话的时候了。
“陛下撑不到明年开春了。”
见到程子豪之后,大皇子殿下没有多说废话,上来便是这么惊世骇俗的一个判断。
程子豪不知道大皇子殿下给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知道顺着话问道:“传言不是说御医判断陛下还有一些岁月吗?”
“我的这位父皇,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我相信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还有多少岁月,包括那些御医在内。”很奇怪的,大皇子昭天意对程子豪讲的内容,竟然句句都是交心交底的肺腑之言,他看着程子豪继续说道:“我本来也以为父皇能够像御医说的那样,撑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可是今日父皇下令将李二河和杜文琪降职查办了。”
程子豪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惩办李杜两位大人,和他的寿命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昭天意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李二河与杜文琪一直都是我的人,这一点父皇心中肯定清楚,可以往他从来没有表达出什么别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父皇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惩办他们二人?”
“因为他们前些天撞了柳老大人的车吗?”
“错!大错特错!”昭天意愤怒说道:“父皇往日不惩处,是因为他春秋鼎盛,自信什么东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不怕谁在背后搞些小手段也不在乎这些小手段!所以父皇他才会放纵我这么多年发展自己的势力而没有说过什么。今天他动手了,那便说明,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尽头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不了大楚国这局大棋的走向了,他慌了,所以他在将这盘棋上的棋子一个个扔出去,来为将来的新君铺路。”
程子豪沉默,因为有些话,他心中已经清楚,却真的不敢说出来。
“你猜的没有错,父皇现在肯定已经拟好了遗诏,遗诏上面的名字,肯定是昭天命了!”昭天意像是看懂了程子豪的心一样,沉声说道:“子豪兄,这么多天了,天意终于找到事情要用到您了。”
“陛下有话但讲便是。”程子豪面色有些发白,缓缓说道。
“你去找陈临辞,问问他我那位三弟现在到底什么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昭天意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不要卷入这场战争,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天色已晚,有风起,继而细雨从天而降。
今夜没有星光,天马上就要黑了。
程子豪看着大皇子真诚的眼神,默默无言。
风起雨落,长夜将至。
陈临辞,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个在临西城里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家伙,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了,真的是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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